第351章
西风烈烈，官道之上，马车缓缓前行。
“秦岭，果然是龙脉所在。”
朱橘骑着枣红马，望着巍峨绵延的八百里秦岭，不禁感慨道，
“难怪隋唐都定都于此。”
“要论天星四贵的格局，西安府不输大都，只是十三朝更迭，尤其是唐时天子九出，国都六破，耗尽了此地的龙气。”
“我大明，不能再建都于此了。”
说到此处，他的神情也是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地方，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但是随着历史的变迁，它已不再适合作为国都。
可即便如此，照样还是可以作为一个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的重镇来发展。
朱橘偶尔抬头，偶尔四处打量，而后在书册上写写画画。
这一回出来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教训几个混账哥哥，而是为老爹勘探各地的都城，为大明将来迁都选址！
虽然知道大都是不二之选，但朱橘的堪舆工作还是做的极为认真，找寻着其他的可能。
“六哥，前面就是西安府了。”
朱棣指了指前方的都城，笑道，
“到底是古都，比太原还是要更加气派一些的。”
“而且各种饮食也比较丰富，二哥在这儿，相比较三哥而言，还是享福的。”
朱橘嗤笑一声。
“他当然享福了！他在这西安府内关起门来，都穿上龙袍称帝了！”
“人家说土皇帝土皇帝，他是当上真皇帝了！走走，咱们去会一会这位皇帝哥哥！看看他有多大的威风！”
朱棣：“……”
听到这话，老四只能是苦笑。
而马车内的朱棡探出脑袋来，却是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那期待中，亦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虽然被折腾的很惨，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是平安落地了。
而二哥朱樉就不一样了，这家伙干的比自己还要离谱！
他已经开始期待朱橘把朱樉吊起来打了！
“走，进城！”
朱橘挥了挥手，纵马入了西安府。
不知怎么的，他有点烦躁，想要早点回应天去，故而……这会儿也没有那种优哉游哉看风景闲逛的心情了。
把问题解决，把正事办好，就调转马头回去！
哒哒哒！
哒哒哒！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不多时，一行人已然是到了都城之下。
这回倒是没有城卫盘剥敲诈，众人安然无恙的进了城内。
城内百姓人来人往，赶路的赶路，做生意的做生意，巡街的巡街，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看上去一派祥和景象。
几人走走看看，还到了一处小摊前坐了下来。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小二迅速上前，笑容灿烂的道。
“你这店里都有什么？”
朱长生有些好奇的道，
“可不要跟我说面啊！在太原，我天天吃面，都吃腻了！”
他的嘴巴早就被御膳房的厨子养刁了，所以在山西的时候，那的确是熬出了痛苦面具。
“哈哈哈，这位小哥放心！在咱们西安府啊，包你每天都吃到不一样的！”
小二嘿然一笑，热情道，
“本店特色潼关肉夹馍，店里的师傅就是潼关来的，做的那叫一个地道！”
“还有水盆羊肉、羊肉泡馍、臊子面、粉汤羊血……”
“哦对了，还有刚上市的火晶柿子！几位客官要不要尝尝，味道可清甜了！”
听着他报菜名，不光朱长生眼睛亮了，就连朱橘也是来了兴趣。
“这都是名小吃啊！”
他连道，
“行行，尝尝，尝尝。”
“你们要吃什么？”
朱橘的目光转到了徐妙云、朱棣和朱棡几人的身上。
“难得来一趟，这西安也算是个美食之都了，都尝尝，今天我请客！”
朱棡被朱橘这么一扫视，目光下意识的有些躲闪。
“我……我随便。”
“你们看着点就可以了，我都可以吃的。”
在朱橘面前，他安分像是一只鹌鹑，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点动作，也不敢有半点想法。
如同小媳妇一般，一切全凭家主做主。
“我想吃这个水盆羊肉！”
朱棣搓了搓手，笑道，
“听上去就很鲜美的样子，嗯……再来一个肉夹馍吧！这特色不能不尝尝！”
徐妙云托着下巴，看着周遭客人的餐点，道：
“我要一个羊肉泡馍吧……从来没吃过，尝尝看。”
朱橘哈哈一笑。
“我不太喜欢吃泡馍，硬邦邦的，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行，你吃泡馍。”
他道，
“我要这个粉汤羊血，要多放辣子！”
“然后上十个火晶柿子！长生，你就跟你娘吃一碗泡馍，爹再给你上一个肉夹馍！咋样？”
朱长生撇了撇嘴。
“看不起谁呢？我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碗！”
他昂首道，
“水盆羊肉、泡馍、肉夹馍，粉汤羊血，全上全上！”
朱橘翻了个白眼。
“还全上，你吃的完嘛你！”
他没好气的道，
“我可告诉你，浪费可耻啊！你要是点了吃不完，我可要打你屁股的！”
“不能养成浪费的习惯！你要知道，每一粒米，那都是老百姓辛苦种出来的！”
朱长生一听要打屁股，这才老实了。
“那好吧……那就多给我上个水盆羊肉，其他的我和娘一起。”
他小声道。
朱橘微微颔首。
半大小子，有这样的饭量也正常。
他很注重朱长生的体育锻炼，所以每天都在鸡娃，督促儿子练功，哪怕皮肤黑了也在所不惜！
体质上去了，精力才能充沛，将来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没有一个明君，是病恹恹的！
“就按照刚才说的上，快去！”
朱橘吩咐道。
“好嘞！您瞧好吧！”
小二迅速记账，而后飞奔而去。
街坊两旁，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我怎么感觉……这西安府还挺繁华的啊？”
朱棣环顾四周，不由得喃喃道，
“老百姓们的日子看上去，过得还挺不错的！”
“不像之前在太原，很压抑，十个里面有八个脸上都挂着怨气，要么就是闷闷不乐的忧愁之色。”
“西安不一样，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挺积极向上的。”
“难不成……传言是假的？二哥有在好好的治理？”
朱棡：“……”
这一番话语，听得他有点难受。
原本想要向下比较，结果……朱樉似乎干得比他好？
与此同时，朱橘也在观察周遭的环境。
不得不承认的是……西安府的情况，看上去的确比太原府好多了，最起码这个营商环境还不错，有应天那味儿了。
啪嗒。
啪嗒。
小二上菜的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已然是将吃食上齐。
看着亮晶晶红彤彤的火晶柿子，还有那一碗油亮的粉汤羊血，朱橘不由得食指大动，二话不说便捧着碗嗦起了粉。
哧溜！哧溜！
“嘶……嚯！”
香辣的滋味在口腔内爆开，朱橘顾不得烫，将鲜辣滑嫩的羊血连带着粉丝，以及一口红汤尽数咽下了喉咙，吞入了腹中！
嘴唇上的麻辣痛觉传来，朱橘马上在火晶柿子上扎开一个小口子，而后用短芦苇杆子轻轻一嗦。
清甜滋味儿充满口腔，将那一股子辣味解开。
“呼……舒坦啊！”
朱橘忍不住咂了咂嘴，擦了擦额头上刚刚冒出来的汗珠，忍不住赞叹道，
“这才叫美食！这才叫享受啊！”
“西安这个地方，我喜欢！”
喜欢一座城市，不需要太多的理由，饮食二字，足矣！
他一抬头，见众人皆是吭哧吭哧的大快朵颐着，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吃，好吃好吃！”
“这个肉夹馍肥而不腻，太香啦！”
“嗯！这个水盆羊肉也很鲜美！爹，你尝尝！”
“我吃点的羊血……”
朱长生这个小吃货更是忙的不亦乐乎，作为孩子，他有权力在每个人的碗里下筷子。
尝遍了各种味道的他，脸上露出满足之色。
“我要和爷爷建议，往皇宫里带几个西安厨子！”
徐妙云抿嘴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一小碗泡馍送到了儿子的面前。
“这个可以有。”
朱橘颔首赞同道，
“要说地方风味，这西安确实不错。”
“小二，过来，跟你打听个事儿——”
忙碌中的店小二听到招呼，迅速凑了上来，原本还有些急躁，看到朱橘将一枚碎银拍在地上，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
“客官，您请说！”
“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就是要聊天南海北，小的也坐下来跟您畅聊！”
啪嗒！
他说着，竟是搬来一条凳子，兀自坐下了。
那一枚银子，除去饭钱，都能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了！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富公子哥，必须伺候好！
“嗯，我想问问，这西安府内民生如何？”
朱橘一边嗦着
粉，一边随口问道。
“民生？”
小二一愣，而后道，
“呃……这个，还好吧？”
“以前是过得惨一些，但现在好了！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但愿这好日子啊，它能多持续一阵……”
朱橘眉头微微一挑。
“哦？苦尽？”
“以前很苦吗？说来听听，我就爱听这个。”
朱棡闻言，也是瞬间竖起了耳朵！
就说嘛！二哥怎么可能会比他干的好！要说畜生，这家伙绝对比自己还要畜生！
眼前的一切，肯定都是假象！
“嗐……你是外地的，当然不知道了。”
小二摆了摆手，道，
“以前，那是因为秦王在！秦王他是个什么人呐？那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而且还都不是痛痛快快死的，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以前，秦王要是出游，那西安府内所有的商铺全都要关闭！路上不许有一个行人！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晃悠，那绝对是直接抓住活埋，没得商量！”
“就在西安府外，有一个大坑，里头都是被秦王活埋的人！听说，他听信方士之言，坑杀一万人，以万人坑之怨气，可以激发出西安的龙气来，从而，让他身上拥有天命！”
“所以啊，秦王杀人从来不砍头斩首，全都是活埋！他要的，就是那一股子被活埋的怨气和绝望！”
小二说的是眉飞色舞，而朱棣几人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有朱棡笑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论畜生，二哥才是第一！
唰！
朱橘瞟了朱棡一眼，瞬间让他老实了下来，笑容马上收敛。
咔擦！
朱橘的拳头，紧握在了一起。
要说朱棡是让他暴怒的话，那朱樉的这番行为，就是真的让他起了杀意了！
这种畜生，还留在人间做什么！
“六哥，冷静，冷静！”
“这毕竟是店小二的一面之词，或许有夸大的成分，我们还是要调查一下……”
朱棣见朱橘脸色不对，赶忙劝说道。
与此同时，徐妙云亦是看向那店小二，有些奇怪的道：
“小二，你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秦王这样评头论足？”
“你就不怕被他活埋吗？”
店小二闻言，却是咧嘴一笑。
“嗐……要是以前，你就是借给小的八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乱说啊！”
他道，
“可如今不一样了，秦王都失踪好些日子了！整个王府的人，包括西安府的兵马都在寻找，找到现在都没有半点下落。”
“大家都说，他是因为做了太多的恶事，遭了天谴了！直接被雷公劈死，化为无形了！”
“也有人说，他是被仇家暗杀了，现在尸体正在哪个臭茅房里呢！毕竟他害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的家人朋友里，总有勇猛不怕死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秦王就是凭空消失了，再没有这个人了！现在王府和官府都不管咱老百姓，全都在全力搜寻秦王，所以咱们可以畅所欲言，也能好好做生意！”
“没有官府干涉和王府乱来，咱们西安府，就是这么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朱棣眉头一挑。
“失踪？”
“真的假的？”
他转头看向朱橘。
这……他不是很相信啊！
朱橘冷笑一声。
“呵呵！还玩起失踪来了！怕是畏罪潜逃了吧！”
“行，你既然要玩，那咱就玩玩这猫鼠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