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埃莉诺全身仿佛窒息般僵硬了一瞬,她顾不得发出任何喊叫,忙跳上一旁的椅子,爬到餐桌的桌面上。
可即使这样,她踮起脚来,伸长手臂也够不到姐姐的脖颈,她无法将绳套解下,只能双手环抱住姐姐的腰部,用力地将姐姐的身体向后拖动。
她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姐姐的身体被她微小的力量挪动了,脖子渐渐地向后移动,脱离了挂在天花板上的绳套。
但夏丽身体的重量,也随即越来越压在小埃莉诺的手臂环抱之上,她无法承受这股重量,沉重的力量使她的脚腕扭动,被带动着摔下了餐桌去。
扑通一声,夏丽的身体砸在地板上,而小埃莉诺则扑在夏丽的胸口处,她能感觉到姐姐胸口处熟悉的温热,但这股温柔的温度正令人惧怕地远去。
她慌忙地查看姐姐的脸颊,暗沉地已经不像是活人,没有轻促的呼吸,没有微微荡漾的睫毛,姐姐已经死了,姐姐已经离她而去了……
“姐姐——!”
小埃莉诺仰起脸来,大声号叫。
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嘶喊,是一种世界所有的亲情,所有的依靠,都无情地离自己远去的悲伤,孤独,绝望,这股从内心深处爆发而出的声音仿佛掀翻了屋顶,冲破了云霄,直没入那远远的天穹……只有天边的尽头,才能将这股绝望的悲伤尽数接纳。
这时,一张纸片飘到了小埃莉诺的脸上,被她的泪水打湿而黏住,也被小埃莉诺所发觉,拿起来打量着,好像是刚刚从餐桌上摔倒时飘到空中去的。
小埃莉诺眼眸微睁,正面,是姐姐写给她最后的一些话——
艾莉……很抱歉姐姐即将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姐姐真的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姐姐一次一次地心存希望,又一次次地破灭,真的再无力量了。这一切都绝非艾莉的错,艾莉只是勇敢,坚强,有爱,要好好活下去啊,即使只有一个人。姐姐太懦弱了,对不起……
小埃莉诺拿着纸条的手剧烈地颤抖,脸上的泪水滚滚而流。
被抛弃了,她还是被姐姐抛弃了。爸爸妈妈被坏人害死了,只有姐姐还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很犟,可是她忍不了,凡是令她不爽快的事情她都忍不了。
她看到姐姐为了保护自己而遍体鳞伤,她感到了害怕,她不是因为害怕敌人而害怕,而是因为害怕姐姐像爸爸妈妈那样离去而害怕,那样她就只剩一个人了。
所以她忍受,她不再暴躁,她不想眼看着姐姐一个人遭受痛苦,所以她任性地扯住了那个男人的衣角,想着即使是自己幼小的身躯,也能为姐姐分担一些痛苦,可是却反而惹得姐姐不高兴,反而使得她被姐姐抛弃。
让她一个人好好活下去,怎么可能,她一个人怎么好好活下去。
单单是跪坐在姐姐的身体上,她就觉得没有任何光芒沐浴在自己的肩膀上,那里空空地,什么都没有,四面八方的寒风仿佛吹着魔鬼的号角,向她直扑扑地刺来。
她张开嘴巴,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呼喊的名字。
“啊——!”
小埃莉诺暴怒地将手中的纸条撕碎。
可是看着碎掉的纸片如同浸湿的雪花纷纷洒落,她又猛然从暴怒中清醒了过来,眼睛颤动地闪烁着。
她扑在姐姐的胸口处,轻轻抽泣。
……
埃莉诺靠在身后肥大的,圆滚滚的肉躯上,感受着缓缓消逝的温度,就好像小时候趴在姐姐的身体上大哭不愿意离开一样。
姐姐最后一点的希望,是接受雷瑟·安德森的条件,出卖身体以换取养活她们姐妹两人的钱财,那么等她长大以后,便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姐姐希望她这样好好长大。
可竟然是她一个人好好长大吗?明明是不可能的,从父母被可恶的凶手撞死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注定不可能好好地长大了啊。
姐姐的想要牺牲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从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啊……为什么一定要心怀希望,一定要有谁能走向解脱呢,就算生活在绝望之中,她也想和姐姐一起啊,不想孤零零地一个人啊。
她抬头看见天空在变得阴沉暗淡,像是乌云在缓缓地聚拢,想来是因为刚刚那个身穿青色军服的大夏天骄军军长的剑魂解放效果的影响,丝丝雨水正洒落下来。
淡淡的天使之光在她的胸口发亮,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努力地扭转着身子,想要看向后方,随着雨水的来临,失温会变得更快。
她又看见了奥利弗这蠢货如同肥猪般的大脸,那么傻兮兮的,就像是个困在小时候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会做的事情永远只是啃着汉堡喊妈妈。
她不记得那天中午,抱着姐姐的身体哭了多久,后来她翻到了姐姐埋葬爸爸妈妈时拨打的号码,在一些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姐姐的葬礼,她漫步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她有想过拿着菜刀去和安德森家族里的人冲了算了。
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想起来就是因为自己的愤怒和任性让姐姐选择了离自己而去的。
姐姐最后说让她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是希望吗,还是惩罚吗?
小埃莉诺抬头看向渺远的天空,姐姐是否会像天使一样守护着她,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真的很难活下去啊。
很快,就有穿着制服,说是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找上了他,说一个小孩子是不能够独自一人生活的,要把她带去另一个地方,那里会有很多同龄的孩子陪她一起长大。
小埃莉诺既不愿意离开一直生活的家,可家里空荡荡的回忆又让她感到害怕,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对新的同伴的期待,可又有着一股对陌生的抗拒,她一方面祈求着有新的能够守护在她身边的存在,另一方面又难以接受陌生的信任。
但她还是被带走了,带到了一个名为新世界儿童福利院的地方。
据说,创办这间福利院的大人物,希望从这里走出的孩子们,创造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她的瞳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这所福利院,见识到了很多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子,有比她大一些的,有比她小一些的,还有和她差不多同样年纪的,穿着同样的制服,乱跑着玩耍。
“麻麻!麻麻——!”
小埃莉诺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回头一看。
一个肉球似的东西飞一样地朝自己滚过来,溅着两道喷涌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