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凶险归途
兵临析津府并非一时冲动,其实宋辽双方都很清楚,这不过是赵孝骞的一个威性动作。
就好像街溜子把放学后的小学生堵在巷子里,掏出刀比划,威胁小学生把零花钱贡献出来一样。
要说这个街溜子有没有胆子真敢捅小学生?
自然是没这个胆量的,若真有这等胆魄,也犯不着抢小学生,早特麽干一票大的了。
如今宋辽双方的高层也是如此,包括赵孝骞本人在内,其实都对当前的两国形势有着清醒的认知和判断。
龙卫营再强,宋军的火器再厉害,终究只是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打下析津府,更别说收复燕云了。
所以面对宋军逼近析津府,距离只有两百里,辽军仍然没有做出太激烈的抵抗动作,充其量只是小股军队分批次地试探进攻。
赵孝骞没把握攻下析津府,辽国何尝不害怕彻底掀桌子,所以辽军就连抵抗也是小心翼翼。
生怕大规模进攻宋军,会刺激赵孝骞脆弱的神经,生怕这货受了刺激后彻底翻脸,不计后果把伴攻变成真攻。
双方各有忌惮,各有克制,于是形成了如今的微妙局面。
笃定赵孝骞只是威动作,不过距离析津府仅两百里,这种威确实也够恶心人了。
但对赵孝骞来说,这个距离刚刚好。
不远不近,爱得放肆且克制。
前世有个霸道国家也喜欢这麽干,没招它没惹它的,偏就喜欢把航母开到华夏的近海耀武扬威,直到华夏军事科技火箭式突飞猛进,这个霸道国家狠狠挨了几记大逼兜后才渐渐老实下来。
赵孝骞如今的举动,说实话也像个大反派,不过跟前世不同的是,辽国至今不太可能有实力给他大逼兜。
“再待两天咱们就撤,放心,不逞英雄好汉,我不是那种要脸的人,该溜的时候一定溜得比谁都快。”赵孝骞牙笑着安慰种建中。
种建中心情复杂,不知此刻该欣慰于郡王殿下的不要脸,还是该谴责郡王殿下的没骨气。
“老实说,咱们三万大军驻扎在此,我心里也犯,就怕辽军突然受了刺激,不顾一切跟咱们拼了,析津府至少驻军二十万,咱们这点人马确实不够看的。”赵孝骞叹道。
种建中苦笑道:“殿下如此清醒,末将就不担心了。”
赵孝骞沉吟片刻,道:“昨日收到皇城司急报,算算日子,苏轼和张嵘大约三五天可至,不过咱们等不了那麽久,毕竟此地风险有点大,两日后该撤了。”
说着赵孝骞朝帅帐外扬声道:“陈守,召折可适过来一趟。”
没多久,折可适入帐行礼。
赵孝骞笑吟吟地招手:“老折过来,两日未见,肌肉发育得更结实了,掀开衣裳让我看看腹肌——哎?你的脸怎麽了?”
折可适脸庞微微抽搐,疼得耻牙,他的脸上有儿处淤青,嘴角肿了一块,依稀可见几丝血渍,一只眼圈还是黑的。
折可适面无表情道:“没什麽,翻,末将些许挂彩而已。”
赵孝骞点头,也不问是非对错。
军队自古以来就是个特殊的群体,在这个群体里是不怎麽讲道理,更没人有功夫去分辨是非曲直的。
军队里信奉的是拳头,实力强大的人往往不需要说一句道理,就能迅速收服人心,实力弱小者在军中处处被欺凌,天天挨揍,那也是活该,告状都没底气。
在龙卫营里,折可适是外来户,他是赵孝骞临时从西北军中调任过来的,虽然打过几场胜仗,但龙卫营的将士也不一定对他完全服气,对外来户阳奉阴违,
暗中排挤的现象,就算是赵孝骞也无法彻底杜绝。
这个时候折可适就需要用拳头来代替讲道理了,现在看来,折可适讲的道理显然深入人心,受教者感激涕零,多半要在床上躺几天,回味折将军讲过的道理。
那些不服折可适的小崽子们,大约不知道折可适的底细,西北赫赫有名的折家军嫡系子弟,世代将门之后,摆平军中几个小卡拉米还不是手到擒来。
尽管折可适稍微挂了点彩,但他显然没当回事。
“殿下召末将前来,可是有令示下?”折可适问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让你出一趟差,予尔五千兵马,带足乾粮弹药,两个时辰后启程北进,朝辽国上京方向进发,接应苏轼和张嵘·—”
种建中和折可适吃了一惊:“辽国上京?”
赵孝骞笑道:“别怕,老折你出发顶多两天路程,就能遇到张嵘和苏轼了,
把他们接回来便是,路上遇到辽军狙击,你就对人家客气一点,说话委婉一点—.”
折可适愣然道:“若遇辽军,末将该如何说?”
“你就说奉大宋河间郡王之命,越境借道迎宋使归国,希望沿途的辽国官员军队让路,不要给脸不要脸———
折可适:“..
这特麽叫“委婉”?
赵孝骞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宋辽两国攻守之势易也,只要咱们不太过分,辽国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更何况你还有河间郡王的遣使文书,提前派斥候将文书传示沿途的辽国官员便是。”
想了想,赵孝骞又叮嘱道:“沿途遇到辽国的村庄部落什麽的,就别动手抢掠了,先忍一忍,咱们大宋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这次你们是仁义之师,不是特麽的土匪强梁,出发后务必严厉约束部将,
别特麽给我惹事儿,辽国此时正是自尊又自卑的当口,不能受刺激了。”
折可适神色古怪,默默地点头。
赵孝骞又补充道:“当然,若是张和苏轼遇到危险,你可率军击杀,不必留情。”
折可适突然精神一振,抱拳凛然道:“遵令!”
说完折可适转身,杀气腾腾地出了师帐。
赵孝骞坐在帐内沉默半响,扭头看着种建中不确定地道:“刚才我的表达方式没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吧?”
种建中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殿下的军令非常清楚,没有任何含糊之处卫赵孝骞有些担忧地道:“老折这货为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活像下山准备大干一票的绿林好汉—我真说清楚了?”
种建中这时也有点不确定了:“真说清楚了—吧?”
张和苏轼连同五百随军出了辽国上京后,日夜不停地朝宋辽边境赶去。
他们深知离开上京还不够,前方路途定有重重危机等着,耶律洪基迫于大势,不得不放苏轼离开,但那只是表面现象,不代表他不会暗戳戳地搞事情。
苏轼作为已经上了辽帝必杀名单的人物,如果说以为离开上京就保住了性命,未免太天真了。
事实果然不出张和苏轼所料。
离开上京的第二天,五百人的队伍就遇到了不下五次伏击。
伏击苏轼的规模都不算大,每次都只是一两百人的样子,他们乔装成草寇流民,专门埋伏在路边的树林或隘口,然后隔着一百来步冷不丁用暗箭射杀苏轼。
一击不成立马便撤走,现场绝不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让张和苏轼拿捏不到辽国的任何话柄。
遭遇了第一次伏击后,在张的强烈要求下,苏轼不得不穿戴上了铁甲,护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五百人的行军速度更快了,有时候就连天黑了也不扎营,
而是继续摸黑赶路。
离开上京的第四天,距离析津府不算太远,大约还有三百里左右的路程。
这里已经接近大同府,路上左右多山脉,道路更是崎岖难行,尤其是树林众多,张的心已然悬得老高,眼皮子不停地跳。
身负郡王殿下嘱托,张嵘愈发不敢大意,队伍行进途中,斥候更是不停地派出去,往前探路二三十里,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越担心什麽就越会发生什麽。
入大同府境内一百多里后,张派出去的五队斥候只回来了三队,队伍在路边等候了两个多时辰,那两队斥候仍旧没有动静。
张的心陡然下沉,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斥候来回探路和禀报军情是有规矩的,约定了来回的时辰,到了约定的时辰而不至,说明这队斥候定已出事,多半是被敌人发现而灭口了。
也就是说,前方路上必有敌军埋伏,等着要苏轼的命。
“全军准备迎敌!”张果断地下令。
五百随军纷纷拔刀出鞘,冷静地在路边散开,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次张嵘带来的五百随军没有装备火器,全都是短刃弓箭和掉刀。
火器是大宋的机密武器,不可能让他们带入辽境,辽人见之心生凯,对张嵘一行人来说危险更大。
众将士严阵以待,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崎岖的道路前方。
果然,半个时辰后,前方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隆隆马蹄声。
张嵘神情一紧,喝道:“备战!”
一排盾牌手立马上前,将盾牌举起,正面对着前方的道路。
后排的弓箭也拉弦搭箭,瞄准了前方,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一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