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侯夫妇正在争执,碧芳嬷嬷着急忙慌在外头喊:
“侯爷,县主,出事了。”
碧芳作为府里的老人,虽做事有失考虑的时候,但心眼是实的。对凌三川也一向体贴入微,这些时日里,凌洒金一直命她照料凌三川的起居。
这会碧芳喊“出事了”,凌洒金夫妻对视一眼:
“不好。”
果然,便是凌三川出了事。
碧芳嬷嬷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子从学堂回来,路上,被一队身怀武艺的黑衣人拦住了。”
“他们声称凌姑娘她想公子了,要带小公子去寻她。”
“我们府里这些人根本不是那伙黑衣人的对手,凌平凌远得了夫人的嘱托,小公子去哪里他们都跟着,他们上前阻拦,一个伤了胳膊,一个伤了腿。”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公子被那伙人接走了。”
凌洒金一听,便坐不住。
他以君子之心思量,料想不到太后竟然会出此下招。
明的不行,便来暗的。
“不行,我即刻入宫。”
凌洒金才走出几步,就被荣安县主叫住了:
“夫君,那伙人既然蒙了面,你找太后,定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凌洒金转过身,因为着急,音量提高了许多,生生把碧芳嬷嬷吓了一跳:
“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就任由那个老妖婆把三川绑去吗?”
凌三川出了事,凌洒金最是着急,已然顾不上口德。
荣安县主坐在软塌上,眸子转着,身姿却不动,反而好似调侃起凌洒金:
“夫君方才自己也说了,毕竟是那样的关系,太后不会拿三川怎么样的。”
凌洒金一听,火没有降下去,更显急躁:
“今时不同往日。”
太后明着下懿旨接凌洒金入宫,跟招些江湖人士将他绑了,那能一样吗?
明着来,宫里太傅嬷嬷们看顾着,太后避忌着人眼,总不至于像现下这般,将人黑了。
凌洒金虽然怒极,但他心里潜意识里敬着荣安县主,又知道她是真心实意为着凌三川好的,表现出来便只自己在原地打着圈干着急,想着应对之法。
李红荼这话落在碧芳耳朵里,就失味许多。
碧芳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将积攒已久的话尽数吐露了出来:
“到底是继母啊,小公子都不见了,爷们都急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在这翘着脚冷眼旁观似的调笑呢?!”
凌家仆从对荣安县主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他们看来,李红荼就是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先前凌洒金娶她求她不过是看中平远侯府门楣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凌洒金已然有了造化,楚安侯的爵位不下于荣安县主母家。
便是时候该杀杀李红荼这个娇小姐的锐气了。
如此也好为后事作铺垫:传言荣安不孕,楚安侯府却总要添丁进口的。
“说什么呢?”
凌洒金憋着一肚子火,冲着碧芳一顿骂:
“你这刁奴,没能照料好少爷,爷没有怪罪你。竟然还当面编排起主母来了。”
“念着你是老仆,自去领罚,以后便到灶房上去帮忙,别再出来碍着主母的眼。”
碧芳闻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震惊:
“爷啊,碧芳这都是为着您着想啊!”
“碧芳何去何从都不打紧,只是爷......爷需叫这府里的外人知晓,谁才是这府里当家做主的人。”
“爷如今出门在外也是京都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不能再叫外人爬了头去啊!”
老仆碧芳声泪俱下,她说的字字句句确实是出于她本心的肺腑之言。
奈何凌洒金愈听脸面愈加挂不住,直起嗓子便往外喊:
“来人,快把这刁仆拖走。”
“没的在这碍着爷和夫人的眼。”
荣安县主看了会子热闹,看够了,缓缓站起身来,阻拦道:
“别,就让她在这吧!让他们都在这吧!”
“让大家都看看我这继母究竟有多恶毒。”
“看看我这娇蛮女是如何骑到你凌洒金的头上,污了你凌家的门楣?”
随着凌洒金大嗓门一声吆喝,这会房门外蓄了一大帮子凌家的仆人,房内的对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何去何从就等着自家爷发话。
可自家这爷从前不行,如今封了侯,还是立不住。
憋了半天只道:
“都听夫人的!”
荣安县主满意凌洒金的态度,说回正事:
“太后既然三翻四次下懿旨,想把三川控在自己手里边。”
“就说明她定然是有所图谋,眼下我们并不清楚她的图谋,若是随意朝她要人,被她一句话打发了,反而不能探出虚实。”
她这般说,楚安侯炸掉的心态瞬时稳了不少,能够正常思考了:
“夫人说得有理,确实不能打草惊蛇!”
有此
觉悟,也有苦恼:
“可我们要如何才能打探出太后的虚实来?她如今定然是防着我们这些人的。”
荣安县主不慌不忙:
“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朝前看。”
“夫君如今领着巡防营的要职,可命巡防营在京都城四处布防,看看哪户门楣有异常。”
凌洒金跟进问道:
“夫人是说,太后截了人后,就地安置,把三川藏在了京都城内的某处?”
李红荼眸光闪闪,分外自信:
“当然。”
“太后一生向往权势,绝不可能就此认命。”
“眼下新君亲征在外,诸王不甘就藩各怀心思,处处留了眼线打探京都情形和前方战报,如果红荼猜测不错,太后怀的心思和诸王怀的,应该是一样的。”
“只不过太后如今被朝野上下厌恶,想要重新掌权必然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筹码。”
凌洒金被荣安这般一点拨,当即懂了:
“夫人,你是说太后想借三川生事?”
新帝一旦有恙,凌三川作为他的至亲血脉,不比建王诚王那些阿猫阿狗更有资格君临大雍天下吗?
凌洒金觉得后怕:若凌三川这会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子,那么情况会如何?
太后要重新掌权,扶幼孙上位,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凌洒金是忠直的人,想问题一贯是往好的方向想,刚刚有了这样危险的想法,马上就下意识否决:
“但是太后已经被陛下架空了呀!”
李红荼一笑:
“所以才要入宫去探一探太后的虚实,看看到底是谁给支撑了她这般野心。”
凌洒金被她绕糊涂了:
“红荼,你不是说不入宫吗?”
要不是当着众家仆的面,李红荼又想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我是说你不去,你去了情绪上头,只会兴师问罪朝太后要人,这毫无意义。”
“我们要的不是兴师问罪,而是知己知彼。”
凌洒金似懂非懂:
“那么谁去?”
荣安县主李红荼道:
“你忘了,我母亲是太后的手帕交,我更是太后自小看着长大的,京都城里人人都知道太后曾盛宠于我。”
当然,太后一向善作那表面文章。盛宠与否,冷暖自知。
当初太后逼嫁荣安时,表面上看,亦是今日一大赏,明日一小赏的盛宠。
却是这样的盛宠,让平远侯夫妇真正狠下心肠,决意在肃王迎娶正妃前将荣安下嫁给那新乡县官。
荣安县主扫了碧芳一眼:
“而且便像她们以为的那般,太后一定也以为我是不大喜欢凌三川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继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