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利锋自知时日无多,故而临终几日便已经把自己身后事安排妥当了。
首当其冲第一件要事,便是确保北宸军权决不能落在代表乌浓王妃利益的梅里陌手中。
所以,狄利锋与狄亚娜共设宴局,结果了梅里陌的性命。乌浓王妃想要再扶植一个心腹将军,输送往战场前线,恐怕也要花费一番力气。
北宸王族力保主将必须从狄家出,狄家的继任者已经收到讯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是他们的动作没有大雍将军沈白衣的马步快。
沈白衣的偷袭,成了狄亚娜公主的机遇与挑战。
历经过爱情和生死垂炼的狄亚娜公主在挑战来临的时候,临危不乱,接过狄利锋的主将兵符,指挥慌乱中的北宸军兵撤离、逃命。
这一仗,北宸军打得虽然狼狈,但好在大多的主力仍然顺利退防到了最近的一座北宸小城。
这座小城无限靠近一个地方:
曾经的西淸王都,如今的乌浓圣地,桑鸦城。
狄亚娜并无掌兵的经验,但她自小听将门出身的母亲讲述祖父和舅舅的戎马故事长大,对战场上那些事并不陌生,也不害怕。
狄亚娜自小习舞,身姿比寻常士兵还要矫健。她出身在号称马背上民族的北宸王族,自小习得马术这项必修技能。
这次临危受命,狄亚娜做的很好。
狄亚娜因为貌美异常,这些年一直跟着父王出席大小各种庆功宴,北宸军兵对她并不陌生。
加上王族血脉有着天生的号召力,狄亚娜公主从接掌兵符到带凌军兵撤离,受到了北宸军兵一致的拥护。
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曾经是无数军兵心中神邸般的存在。
而经历了那一夜的慌乱和溃逃,狄亚娜公主在活下来的北宸军兵心中升华成了一种崇高的信仰。
她被捧到高处,才发现达拉王子说的无比正确:
闪耀的人,理应站在高处。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高处不胜寒。
但对于狄亚娜这样天生的王族而言,站在高处,统率一切,才是她最熟悉的感触。
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狄亚娜公主太懂得时机的重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了军士们对她的绝对信仰,决不能允许被任何人破坏。
为人作嫁衣这种事情,原本是可以杜绝发生的。
只要权够大,心够狠。
狄亚娜招来一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唯她马首是瞻的北宸将士,向她传达了自己挂帅后的第一个命令:
“杀了舅舅家的那俩个哥哥。”
从此狄家再没有继承人,为了维护旧时王族的利益,便只能屈从于时局之变,把暂掌兵权的狄亚娜公主推上至尊之位。
一场苦战之后,北宸军由攻转守,可退守的这座小城却也只能挡一时风雨,并非长久可以依托的地方。
北宸国幅员辽阔,王都距此千里,人口大多聚集在王都附近的水源地。北宸军队如今驻扎的这个边陲小城,人丁和兵粮都十分匮乏。
昨夜与大雍兵激战后,北宸三十万大军的军需几乎全都被留在了原先的营帐内。
几十万人出逃,随身却只剩不足十日的口粮。如果这个时候大雍军将这座小城围了、攻破了,那么等待北宸军的便只能是赌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背水一战。
解决口粮和驻地的问题,是摆在北宸军新主帅面前的头等难题。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给狄亚娜公主指明了一条道路。
与此同时,大雍军营帐内,沈白衣奏请新君,想要乘胜追击,彻底将北宸大军打回老家去。
新君却说:
“不急。”
沈白衣很急啊,自昨夜起刀枪就从来没放下来过:
“陛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北宸军他们现在驻扎的小城缺丁少粮,咱们现在整顿大军,围攻它个几日就可以将北宸军彻底剿灭了。”
莽将军终究是莽,都不劳新君开口,凌姑娘几句话就把镇北将军问住了。
“沈将军率王师至北宸囤兵之地约莫需要多久?”
沈白衣对战局倒是了若指掌,不假思索道:
“北宸人撤兵三十里,但兵力仍倍于我军,攻城需全军出击,大军行动不及轻兵快,怎么也得需要一日。”
凌照水便道:
“将军知那小城不可久守,狄亚娜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
“将军急,狄亚娜公主想必比你更急。”
沈白衣便道:
“你的意思是,北宸人已经跑路了?”
凌照水摇了摇头:
“北宸军此番集结不易,不达目的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白衣被整懵了:
“既是如此,当立刻启程啊!”
凌姑娘却道:
“等沈将军带重兵耗费一日功夫追赶至那小城,等待将军的恐怕只是一座空城。”
沈白衣不解:
“这怎么可能?”
王师所处中军营帐,案桌上摆着一副行军
图。
镇北将军与凌姑娘说话的功夫,周全和达拉的视线已经看向了新君特意标注的一处。
新君将一面小旗插在了行军图上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位于新乡城西北面,北宸小城的西南面,距离两处行程大约都只需半日。
是一处原本被大家刻意忽略掉的地方。
乌浓国依附北宸立国,本身并无多少兵力,桑鸦城中住着乌浓神女和她的信众们,乌浓人常年时兴装神弄鬼之事,城内香烟比人烟更为缭绕。
若非此前乌浓人的野心暴露,外人甚至以为他们是不堪一击的。
“先打这群女人?”
镇北将军蹙起了眉,脸上写满了拒绝。
北宸与乌浓联盟,这样的同盟在外人看来,完全便是北宸人在主导,乌浓国不过便是挂个名头罢了。
毕竟乌浓不出兵,而北宸却有浩浩荡荡的三十万大军。
正如镇北将军沈白衣所说:
“便是群女人,即便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打仗当然要冲着老爷们明刀明枪地干呀!”
作为大帐之内唯一的女性,凌照水一听沈白衣这话开了口:
“沈将军,您当年可是在女人手底下卖过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