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流水 作品

第八十五章 大理寺卿

“凌捭阖是自己认罪的。”

一旁的大理寺臣屈正适时补充道,

“我大理寺在此案的审理上,公正严明,证据确凿,一应程序遵照律法,绝非屈打成招。”

屈正说着看了一眼凝神不发一言的肃王武瑛玖,道:

“凌捭阖的案子,便是开堂再审,也绝无翻案的可能。”

言下之意,纵使肃王殿下爱屋及乌,也不要希翼能在此旧案上做出文章,进而洗白心上人头顶的罪臣之女污名。

屈大人如此笃信,自有他的底气。

事实上,他得到消息来此之前,还让凌洒金翻看过凌捭阖的卷宗。

虽已过经年,罪状都有些泛黄,但证据确凿、口供完整,凌捭阖伏罪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让人佩服办案者条理之清晰、处事之谨慎,却绝计挑不出一点错漏来。

凌捭阖旧案是板上钉钉的罪案,绝不是女人凭直觉和宠幸可以扭曲的事实,也不是肃王色令智昏、仅凭强权便可扭转的乾坤。

屈正说话的时候,已在着凌洒金带人接管玉兰树下启出的脏物,目标鲜明,便是凌照水口口声称的嫁妆。

凌照水情急之下再一次挡在了兄长凌洒金面前:

“且慢。”

她如此妄为行径,大大激怒了大理寺卿屈正:

“凌姑娘,莫不是要干扰我大雍司法公正?”

屈正看了一眼凌照水,又看了一眼肃王,气恼之下言辞激烈:

“凌姑娘要为父亲凌捭阖辩驳,大可去京兆府击鼓鸣冤,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鼓吹枕头风?”

周全已经亮出了刀锋,森冷的刀光捍卫着王侯的肃穆威严,与大理寺的一干衙役争锋相对:

“屈正,你僭越了!”

屈正原本只是针对凌姑娘,一时言语有失,牵涉到了肃王殿下,冷静下来后赶忙解释:

“臣只是就事论事,绝无僭越之心。”

大理寺卿话里话外,脸上心里究竟有无僭越之心,肃王武瑛玖心里明镜似的。

长久以来,大理寺是屈正的领地,近来肃王屡屡对其审理案件插手,甚至还公然塞人进大理寺,早就引起了屈正和其背后势力的不满。

屈大人明里暗里的抱怨,肃王武瑛玖可以充耳不闻,但他一再针对凌姑娘,叫肃王怎能置身事外:

“屈大人,身为大理寺卿,秉公执法是你辈应尽之责,却并非你辈夸口之谈。”

“凌捭阖旧案如何,本王且不置评价。但有一事,屈大人的确是僭越了。”

肃王此话虽是对屈正说的,脸面的朝向却是正在较劲的凌氏兄妹:

“大理寺卿的眼界狭窄了些,罪犯家中便只有脏银吗?”

肃王的提点,凌洒金浑然不觉,凌照水眼中却突现光芒。

显然,她同肃王想到了一处。

凌照水把心一沉,出口的语气便平缓了许多:

“肃王殿下,屈大人,奴家的父亲凌捭阖虽是伏法被诛的,万贯家产尽皆罚没充公。有罪当罚,我凌氏子弟对此并无怨言。”

肃王殿下一句“不置评价”提点了凌照水:大理寺有备而来,凌捭阖旧案绝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辩清的。

既然如此,不如先将旧案放下,只从“脏款”着手。

凌照水认罪的态度让屈正满意,便听她不卑不亢继续道:

“但是倚梅园之地,在大雍建制之前,便是我凌家世代传承的祖籍之地,并非父亲凌捭阖贪赃枉法所得。我凌氏先祖有从龙护龙之功,依照高祖金口允诺、依照大雍世袭律例,我父一人获罪,本不应累及祖上基业。”

“恕照水直言,七年前朝廷封禁了倚梅园这块地,令我凌氏子弟无家可归,此举乃是法外的强权行径。”

“照水不服。”

凌照水搬出了凌家先祖,不由令屈正心眼一动:

“既是不服,为何你们多年不曾上诉?”

凌照水如实道:

“兄长凌洒金仕途坎坷,是以照水不敢。”

凌洒金的官位,靠的是上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宥。对于凌家祖地的封禁令,多年来凌照水虽有异议,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也命也,一报还一报。

今日若不是大理寺执意拿脏,肃王殿下有意撑腰,这些辩驳之词,凌照水即便说出来,又有何意呢?

凌姑娘另辟蹊径,超出了大理寺卿的预期。

封禁倚梅园原本不在大理寺断案的流程里,换言之,对于大理寺而言,追贼查脏是其本职,但是封了从龙功臣的祖居地,原本不在大理寺

办案的计划内。

只是......

大理寺卿屈正的神思飘远了,封禁倚梅园,凭的只是上位者落井下石的一句耳提面命。

从某种程度上讲,凌姑娘所言不错:

正是强权。

凌照水说到此,凌洒金亦有顿悟,

妹妹思念故居,思念父亲,他是看在眼里的。否则她当初也不会建议自己将家宅安置在此乱巷之中。

倚梅园的禁令让兄妹俩无可奈何,可原来,

这道禁令本身并不合乎法度。

凌洒金从不曾细想其中的种种,因为倚梅园其地,和父亲的那些风花雪月过往一般,是他不愿触及的过往,在漫长的岁月中,被他自动屏蔽了。

凌洒金根本不在意倚梅园,便也不会去详解它的归属。

他从未拥有过倚梅园,也不会纠结它如何失去。

而此刻,大理寺丞凌洒金的教条与信念碎了一地,尤其是听说了,这些年凌照水不争亦不闹,实则是为了他的仕途。

凌洒金一阵懊恼:

“妹妹,为兄竟从不知晓这些事......”

凌照水深看了长兄一眼,心下无奈:

荣安之事也好,祖业之争也罢,兄长之所以不知,无非是未曾上心罢了。

他自己未曾上心,旁人若耳提面命,又同施压何异呢?

再者,比起强行背负,凌照水更愿意兄长内心轻若鸿羽。

他做他的端方君子,守他的善恶是非,那些游走在善恶边缘的黑暗,便由她来背负吧。

横竖她的心,早已脏污。

凌照水指着那堆原生态的石块道:

“屈大人,这些石块如此腌臜模样,不过是地底启出的平常物件,不可能是臣父违法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