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所托非人,总要物归原主。
邓阎帷武艺高强,所以侍卫们一将其制服住,便十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得了肃王的严令,邓阎帷一旦有动作,便要先下手为快,以防后患。
这会一众人一致认为凌姑娘是觉察所托非人后,要问邓尚书要回定情信物。
此举无可厚非,肃王在确认邓阎帷伤不到她后点了头,侍卫们便微微放松了原本架在邓阎帷脖子上的刀剑,让他得以喘上一口气,有余力归还凌姑娘信物。
便是这些许喘息的功夫,出了纰漏。
邓阎帷掏出的不是信物,而是烟雾弹。烟雾四起迷了人眼,他借机便要逃脱,可烟雾迷得也不仅仅是对手的脸,邓阎帷四处寻路寻不见,仓惶中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
“邓大人,往这边走,这边有条小路。”
她这话是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正焦头烂额的邓阎帷听到了,正四处寻她的肃王武瑛玖当然也听到了。
肃王武瑛玖脱口而出:
“凌照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简直不知死活!”
他费了许多功夫,下了很大决心才将邓阎帷擒拿,她竟在知晓邓尚书的累累罪状后,还公然为罪犯引路!
她难不成还真的爱上邓阎帷了,死活要给他做贼婆娘不成?
肃王武瑛玖不顾护卫阻拦,一头冲进了烟雾最深处:
他一定要赶在她犯下大错前,阻止她!
肃王的喝止,凌照水全当耳旁风。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既不想邓阎帷逃脱,也不想他就这样落在肃王的手上。
因为,她不能让她的东西落在肃王武瑛玖的手上。
所以刚刚她问邓阎帷要信物的时候,便朝他递了眼色。
这会邓阎帷果然听了她的话,循着声音快速挨到她的身边,威逼利诱道:
“助本官脱险,你所求本官之事,便能成。”
危困之下,邓大人显得比方才两人独自在林中交谈时有诚意多了。
不过,凌姑娘已经不稀罕邓尚书的这份难得的诚心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邓大人,你刚刚难道没有听清吗?”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惹邓阎帷下意识朝她伸长了脖子,便听女人吐字如兰道:
“那么长篇的罪状他偏要在现场念,他想告诉奴家的,无非是你该死......”
诚然,肃王殿下的忠言逆耳,凌姑娘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将它们放在心上,并且落实成效。
烟雾散去的时候,凌照水已经被肃王武瑛玖牢牢控在了怀里。他憋了一肚子的惊怒与担忧,到了此时才觉得后怕:
他刚刚,差点又失去了她!
邓阎帷若是狗急跳墙挟持了她,才算找到了靖康侯府重重围困内的唯一出路。
他们的脚边,五大三粗的兵部尚书邓阎帷仰面躺在了地上,合着眼,一动不动。
凌姑娘懒懒地对众人解释:
“老和尚给的的方子当真不错。”
有侍卫上前踢踢邓阎帷,问凌姑娘:
“他,死了吗?”
凌姑娘一脸无奈:
“和尚不杀生的。”
“十包蒙汗药兑了水,再浓浓地熬出粉末,揉进帕子里,效果当真还不错。”
她说着仰头看向一脸不睦的肃王殿下,语态有些撒娇:
“有备无患嘛,不然奴家不也成邓大人罪状单上的一项了嘛。”
诚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凌姑娘的本心的确值得嘉许。
但她哪里是防范未然,分明是主动攻击啊!
众人满足于现下的结果,可肃王殿下,正拧眉思索凌姑娘的动机。
她救了邓阎帷,又迷晕了他!?
英明如肃王殿下,一时也很难跟上凌姑娘善变的节奏。
“剩下的,便交给你们了。”
侍卫们得肃王殿下首肯,几人合力将邓阎帷拖走了。
凌姑娘拍拍手,便也想走人,被肃王武瑛玖叫住:
“东西呢,在哪里?”
凌姑娘唇边溢出一抹苦笑,肃王殿下当真不好糊弄!
她装傻,肃王便解释得更明白些:
“侍卫刚刚给邓阎帷搜过身,东西并不在他身上。”
她给邓阎帷的信物,她如此在意不惜以身犯险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如今凌姑娘视邓阎帷为弃子,想必东西已然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上。
肃王的脑子转得何其快,凌姑娘只好硬着头皮
扯谎道:
“不过是一条帕子而已。”
肃王武瑛玖静立不语,似乎在等着凌姑娘掏出帕子,自证其实。
她便真的随手掏了块帕子出来,如此勉强断了肃王的脑路。
不过他看上去却更生气了:
“你原本,真的想要给邓阎帷去做填房吗?”
诚然,凌姑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她与邓阎帷私相授受被肃王殿下抓了个现行,有了物证,还是如此贴身之物,令她百口难辩,她想了想,只好沉声道:
“肃王殿下,奴家想嫁给谁,同您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次,他使力将她拉近。
她却总想,离他而去。
凡事运筹帷幄、了然于胸的肃王武瑛玖,在凌姑娘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对上凌姑娘坦然自若的神情,亲近感与陌生感在肃王脑中不断交织,
显然,他需要花费些时日将眼前人与他的哝哝对应。
她是凌照水,她有名有姓有面目有来历,是翰林编修凌洒金的妹妹,贪官凌捭阖的女儿。
她貌若谪仙,却颇谙人情世故。
她弱质纤纤,却很不好欺负。
她伶牙俐齿,眸间却总有难掩的忧郁。
她有情有义,恩怨分明,既不姑息,也不屑于落井下石。
她远比肃王武瑛玖脑中千百次描绘的哝哝,更醒目,更生动。
肃王武瑛玖自认为她对待自己有不同的情愫。方才烟雾散去的时候,她的眸光刚一搜寻到自己,便呈现出烟火般耀眼的光芒,虽只有一瞬,但肃王殿下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她的假面,与她相认,可是她却摆出了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样子。
肃王想不明白,哝哝她为什么不肯认他。
“当真没有关系吗?”
难道那段旖旎的过往,仅仅只在他心中留下了涟漪,却不曾在她心里留下点滴印记吗?
肃王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