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三川小小的脑袋探出来,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一本正经解释道:
“他要娶我的姑姑,当然便是我的姑父啦。”
肃王武瑛玖明显比达拉王子更得凌三川的欢心,相处了不过短短几日,凌三川便已经彻底摈弃了达拉王子,全心全意帮扶肃王上位姑父。
诚然,肃王正妃妃之位千人求,万人争。
但凌三川的姑父这个名分,亦不算好得。
要知道,达拉王子鞍前马后照料、笼络了凌三川多年,才换来他一句“姑姑的姘夫”的首肯。
小家伙人小鬼大,明知达拉王子对凌照水的觊觎日久,却绝不肯叫他一声“姑姑”。
凌三川貌似承认了达拉与自己姑姑的关系,但亦并非完全承认。
所谓姘夫,名不正言不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今有了姑父,便不再需要这姘夫了。
论起来,当是肃王武瑛玖笼络人心之技高明,叫达拉王子望尘莫及。
达拉受了挫,只好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凌照水,意有所指道:
“照水,你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反复呢喃着“姑父”的称谓,晃悠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狗尾巴草,缓缓地从肃王殿下身前晃过。
凌姑娘周身聚起了寒光无数,脚步不由自主地便要追随达拉而去,却被肃王武瑛玖腾出一只手,一把拉住:
“你去哪?”
达拉王子回眸看两人拉扯的样子,笑声更显爽朗:
“堂堂肃王武瑛玖,争名夺利,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姑父而已。”
“没意思。”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毫无疑问招惹了肃王武瑛玖,后者朝沈白衣使了个眼色,兵刃相交,达拉王子的去路当即就被拦了下来。
肃王严词追问:
“说清楚。”
达拉王子目的鲜明,就是要将肃王加诸在其身上的不痛快还施彼身:
“殿下若肯借兵,达拉定当知无不言。”
他故作歉意地看了凌照水一眼:
“肃王殿下彻底断了达拉的情路,达拉如今只能一门心思搞事业了。”
“恳请肃王殿下借兵,助我西淸复国。”
“肃王殿下慧目如炬,若是能到我西淸看上一看,一切疑云便都迎刃而解了。”
肃王武瑛玖的视线毫不避讳始终在凌照水和达拉王子之间搜寻,仿佛想要穿透二人的皮囊,找出暗藏其中的奸情。
许是肃王殿下的目光太过严厉,又许是他先前对达拉王子的警醒太过深刻,达拉没能坚持许久,便缴械了,主动承认道:
“不瞒殿下,凌照水确实是被本王逼回到京都城的,她在京都城中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帮助西淸复国。”
他说着深看了凌照水一眼:
“本王拿凌三川的性命威胁凌照水,她没有办法,不得不为。”
“如果因此给肃王殿下造成了误解和困扰,达拉愿意一力承担。”
达拉王子天生一双桃花眼眸,含情时旁人会觉得他多情,伤怀时旁人亦觉不出他有多绝望。
他此刻说着绝情的话,心里却在流血流泪:
诚然,是他逼着凌照水回到了京都城。
可她若是不想回来,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四下陷于沉默。
达拉似乎忙于伤感,而肃王,正在考量达拉王子此言的真实性,
以及他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掩盖的事实。
肃王知道凌照水是极有主意的人,她若打定了主意不回京都城,即便是旁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一定会笑着对那人道:
“不回就是不回。”
但达拉王子若真的拿凌三川威胁的话,肃王不敢轻下定论。
达拉王子关于凌照水回京后所为的说辞,就仿佛是为肃王武瑛玖量身定做一般,肃王转头偏向凌照水,问道:
“是这样吗?”
“你决定回到京都城只是因为旁人的驱使?”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他总要听一听她的说辞。
凌照水尚未有反应,怀中的凌三川却已经有了自己的论断:
“你们大人说谎。”
“达拉是不会杀三川的。”
凌三川虽只是稚童,却总能一语道破关键所在。
他此刻笃定:
“他这个人虽然一向油嘴滑舌不讨人喜欢,但是三川相信,他必定不会拿我的性命作威胁,逼迫姑姑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达拉王子完全不接纳凌三川的好意,
故作严肃地吓唬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你怎知过往我对你们的好没有掺杂了利用的成分。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本王是一个被全族百姓寄予了厚望的亡国王子哎,为了复国本王啥都干得出来,你我非亲非故,我拿你充充鱼饵又有何妨......”
你姑姑自己下不了决定,本王推她一把又有何妨?
肃王殿下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过往交情,他听到达拉说“非亲非故”,眼眸抬了抬,惊喜之色乍现其中,唇角似乎也不由自主地往上弯了弯: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肃王转向凌照水:
“本王不在乎你因何而来,为谁而至。本王看重的是你的当下和未来。”
“明日,你将会是本王的王妃,有本王在,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控,再不受旁人杂事的左右。”
“你只需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即可。”
他望向她的眸光仿佛浸润了七载光阴,专注持久如亘古走来的岁月,让人安定,忍不住想要为之停留,在她一眨眼的功夫,坚定的眸光猝不及防深入到了她的心田里,打消了她所有的阴霾和顾虑。
有那么一瞬,凌姑娘真的想要如肃王武瑛玖蛊惑得那般,不计前程过往,屈从于当下的温暖,在这场他为她量身编织的美梦中沉沦,不复醒来。
可是......
他看见她眉眼弯起,眼中不带半点温度地笑起来:
“殿下,照水内心污浊,不堪入目,您此刻后悔还有机会。”
肃王武瑛玖不假思索:
“本王不信,亦不悔。”
凌姑娘转过视线,目视前方。
她游说不动他分毫,再开口只剩下硬邦邦的威胁:
“殿下既然执迷不悟,那我们只好走着瞧了。”
打在肃王身上,不痛不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