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流水 作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地动山摇

慧妃与肃王母子俩眼眸对视,他眼底尚存激战一夜留下的青痕色,但眼神却格外耀眼明亮。

一点都看不出,他昨日还是个奄奄一息、难以自控的病人。

在那一瞬间,慧妃有过好奇:

她惯常只在儿子与凌姑娘圆房之后,才会在儿子神采里看到这种想压制却压不住的奕奕光亮,今日竟也见到了。

小丫头兰叶竟也能驱病去邪、令肃王恢复神智吗?

肃王武瑛玖没让慧妃的好奇持续太久,他接下来说的话震撼了慧妃的肺腑,很快让她放下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奇:

“请母妃下令,让儿子接了兵部的差事吧!”

他说出这个决定时轻描淡写,仿佛就是去赴一场欢宴,又或处理一桩寻常的公务。

却几乎让慧妃惊出了这个年岁人的本来面貌,脸上的纹路因此多了两条。

身处权势洪流中多年,慧妃很清楚四王的图谋,兵部的差事看似将闲云野鹤的肃王武瑛玖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位,但实则捧他越高是为了要摔他更狠。

四王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摔死他。

借刀杀人,并不血刃。

这杀招,慧妃看得分明。

她此前态度刚硬,绝不容许肃王与这事沾上半点干系。

皇帝垂暮,在这个时候赴前线,是送死,也是主动退出这场权力争斗。

然而,慧妃此前从未和儿子,就这件她认为没有讨论必要的事情商议过。

肃王府一应对外的决定和说辞,都是慧妃代为掌控。

但如今,在眼下这样的境况下,肃王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绝无可能。”

慧妃不相信肃王看不清其中的曲折,但亦同样深知肃王为人,他不会开无用的口。

她嘴上说着“绝无可能”,却在断然回绝后沉下心来,琢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慧妃这才发现,眼下的境况下,她似乎没有选择。

晋王殿下来势汹汹,他定然是收到了什么密报,又或者得到了什么许诺。

就是要戳穿肃王的所在,冠之以欺君灭祖的罪名。

兄要弟死,如今能让晋王回心转意的事情诚然不多。

不过若是在这个时候,肃王武瑛玖选择自投罗网,赴任边关,晋王殿下想必会十分乐意。

肃王武瑛玖接下去的话毫无预兆地戳中了慧妃的心防,他说:

“权宜之计罢了,稳住皇兄是当下之要,儿臣先将兵部这差事接下,以此权衡掣肘,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母妃,再犹豫就来不及了,请母妃速速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险中求胜。”

地又摇了几下,慧妃刚刚稳住的心神,又荡漾开来了。

恰好梁上几片乌瓦掉落,砸落在慧妃脚边,溅起的碎片划破侍从的脸,鲜血的颜色结结实实将她吓了一跳,慧妃被这火石球搅得深思有些紊乱,她喃喃道:

“肃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肃王不语,地动又多了几重,似在催促慧妃决定。

慧妃被那轰鸣声催得心神不继,掏出随身令牌递予肃王:

“肃王,从现在开始,前面院子里所有的护卫听从你的调遣,你的一应决定都代表本宫的决定......”

肃王得了允诺,立时吩咐护卫:

“走,去会会兄长。”

而后又转头对朱迟墨道:

“朱将军,你做好准备了吗?”

朱迟墨郑重点头,主仆二人对视一笑,随即一前一后朝外走去。

慧妃仰视着肃王武瑛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那个瞬间,她头一次觉得儿子长大了,他头也不回往前走,好像马上便要冲破自己的桎梏,脱离自己的掌控。

慧妃有些后悔,她不应该答应得这般爽利,她冲着肃王的背影大喊:

“肃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肃王似乎没有听见,回答她的是长风灌入的又一声雷鸣,慧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一切人事仿佛都在背离她的初衷。

这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吗?

一直到肃王走远了,慧妃才在侍从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吩咐留在房中的护卫和嬷嬷:

“清点人数,所有人转移至密道。”

一切都在紧张地进行着,负责处置凌照水的阮嬷嬷却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着急忙慌:

“娘娘,不好了,哝哝姑娘不见了。”

慧妃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又不见了?

似乎每次有人闯入,哝哝姑娘就会不见。

慧妃觉得她是在设法逃脱,可是她没有证据。

又不见了?怎么可能呢!

今夜便是月圆,她们为此准备了这么久。

可终究还是出了纰漏,先是晋王来了,现下又是哝哝跑了。

从前几日开始,慧妃便命手下人筹备起回京的诸多事宜。

旁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慧妃的要求是要做到不留痕迹,为此阮嬷嬷带着护卫和婢子,对鸣金山主峰角角落落都进行了重新梳理,对这段时候在此出现过、消失过的人都进行了一一梳理。

活要见人,死要无尸。

至于哝哝,慧妃特地关照阮嬷嬷,对她得特殊照顾。多年主仆,阮嬷嬷对此心领神会。

宫里磨人的手段千重,用上一种,也足以叫那小贱蹄子跑不出五指山。

便在阮嬷嬷盘点好一切,着手准备处理那个最紧要的问题时,

她发现,哝哝姑娘竟然不见了。

地动山摇,屋里的东西碎了一地,硌手硌脚还扎人,阮嬷嬷领着婢子四处翻找,连橱柜的缝隙都没有放过,却始终找不到哝哝姑娘的半点踪迹。

哝哝姑娘的贴身婢子跪在阮嬷嬷面前:

“婢子一直在外间守着,方才还进来查探过,日上三竿了,哝哝姑娘还在睡着,一动不动地睡着。”

婢子看了一眼窗门,指着那洞开的门户大喊着:

“嬷嬷,哝哝姑娘定是趁着方才那几声地动翻窗跑了。”

若是寻常时候寻常人,翻个窗,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阮嬷嬷听了,也就该信了。

可这寻常不过的翻窗逃脱的举动,对于现下的哝哝而言,却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