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
“哝哝,你怎会如此笃定我不会采用秘籍上的法子?”
他试探着问道:
“莫非你已经知晓了那秘籍的内容?”
高祖的秘籍,肃王亦是无意中窥见,怎么眼前的女人说起那上面的内容,言之凿凿,竟好似亲眼所见似的。
到了此时,肃王原本的意图,已经被哝哝姑娘搅合得分毫不剩了。
屏风后的女人将一个单薄又神秘的背影留给他,她的嗓音清冷,透着一股子就事论事的淡然:
“哝哝不知道那法子是什么。”
“只是自己琢磨分析着,若那法子体面,那人又为何还要筑这铜墙铁壁自缚呢?”
哝哝说话时处变不惊,内心其实已经敲起了密鼓:
她之所以知晓那上面的秘辛,一来是因为她早已知晓此处是鸣金山主峰,亦知晓当年在鸣金山主峰上铸造起这间密室的人便是高祖皇帝。
二来也是巧合,当年在鸣金山主峰上为高祖献上血疗之法的人,正是时任太医院掌事的凌家先祖。
她听家里人提过:
先祖说,血疗之法,损人不利己,只可勉强延缓些时日罢了。
凌照水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却觉得他同他母亲不一样,他不是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利德损害他人性命的人。
从前还只是知晓,经此一事,就几乎是笃定了。
所以当肃王顺口说出:
“若我只是想延缓些寿命,又如何?”
凌照水立马拔出头上银簪,转身将屏面狠狠地扎出个破洞,接口道:
“青固然出于蓝,却不是蓝。”
“主子是心有山河,目有苍生之人,自然不会做那损人不利己的肖小之事。”
她方才喝止他靠近时恨不得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会又装出一副自以为了解他的样子。
可偏偏,他就吃她这一套,被她忽冷忽热牵着鼻子走。
觉知自己无用,肃王哼了一声,不语。
便见对面女人望着屏风上的那个微小的破口,道:
“多好一张人皮,可惜了。”
她这样说时,语气中流露的厌恶远远大于怜惜,足见内心的憎恨。
哝哝姑娘擅长自控,又擅长表演,很多时候肃王亦分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但这一回,咫尺之隔,她的音调飘散在四壁间久久不散,他感受到了她真正的伤心,
为旁人。
肃王忍不住接口道:
“不仁不义得来的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少年肃王,隐于微末,他心中有对皇权的天然渴望,但这渴望并不曾将其吞噬,使其丧失做人的底线。
这原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品性,只是因为有了皇族血亲鲜明的衬托,让这朴实无华的品质在尔虞我诈的格局下变得熠熠生辉。
肃王说罢,阔步便往窗口走,深怕走得慢了便会忍不住踹了那屏风,抓住那本可以抓住的人。
屏风后,哝哝姑娘贪婪地凝视着肃王潇洒离去的身姿,视线穿透白面人皮,汇聚在那个被光点照亮的人影上,
她不曾看清他璀璨的面目,但她看见了他广阔的内心。
他是值得被命运眷顾与厚待的人。
哝哝这样想着,心头的阴霾慢慢被扫平。
当那一束难得的光线被铜窗收回,室内又重新便会了哝哝姑娘最熟悉的黑暗。
黑暗,是她凌照水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
凌照水松了松筋骨,卸下了方才的全副武装,干咳了一声,边追边冲着里面的人喊:
“主子,该办正事了。”
虽然是晴天白日,但窗一关,就变成了黑夜。
黑夜,当行夜间事。
哝哝姑娘的转变如此大,调节情绪的能力又如此强,一度令肃王错愕,他肚子里憋着气,出口便是揶揄:
“你倒是变得快。”
哝哝姑娘的语气,已经变成黑夜中肃王熟识的样子。
纯真中透着几缕刻意的轻浮,妖娆总是引人上钩。
她靠近他时,他便听到了衣衫落地的声音;她缠上来时,滑腻的四肢与低柔的语调一同诉说着身体深处的想念:
“主子,难道不想哝哝吗?”
既是开过了荤,平日里肃王哪里受的了哝哝姑娘如此蓄意的撩拨,她的身子挨上他的,便会被他就势带倒,两人的交流原本不需要用到过多的语言。
身体,可以达成最亲密的交流。
不过眼下,少年气恼于她无心的撩拨,赌着气,僵着身,耿着脖子道:
“哝哝姑娘,请你自重。”
这会他们正艰难保持着一个半躺半坐的姿势,哝哝几乎已经挂在肃王身上,摇摇欲坠又兼十分不安分,
他不肯屈就,不肯伸手
去扶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身,成为她的支撑,反而再一次强调着最初的信条:
“哝哝姑娘,无论何时何地,人的身体理应忠于情感......”
他这话,老生常谈,哝哝姑娘早就听腻了,于是骑驴下坡就势一推,把他推倒在床榻上,不耐烦道:
“主子,你怎么这样婆妈。”
“你再这样的话,哝哝就不客气了。”
两人现下的姿势,像极了那日她不由分说霸王硬上弓时的样子。
肃王想象着她不客气的样子,瞬时便住了口。
男人不能饿太久,这段时日来,他们相处的时候,往往都是他在不知疲倦地饿狼捕食,而她,虽然牙尖嘴利,实则没有什么能耐,往往战不到几个回合,就偃旗息鼓、缴械投降了。
以至于他时常怀疑:
“哝哝,你真的出身青楼?”
哝哝便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主子,哪怕在同一个地方学艺,跟着同一个老师学,也总有那些学艺精湛、深得其要的,也有那些学了点皮毛便出来滥竽充数的。”
肃王饶有兴致:
“这么说,你算是滥竽充数的?”
哝哝小嘴一瞥,不愿自揭其短,仍然辩解: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种事,光靠眼睛本来也就难得精髓,要靠自己历练与体会。再说了,青楼里那些嫖客都是些酒肉伤身的空架子,主子才是实实在在的生猛......”
肃王自以为领会到了哝哝姑娘话中的精髓,埋首耕耘,躬身正要实践。风雨欲来,哝哝被他这雷厉风行的举止吓了一跳,心里一虚,慌忙推拒道:
“主子,你先别急,让我缓一缓。”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话音绕于舌尖,扬起的下巴将颈窝勾勒得旖旎且妖娆,总能激起男人强烈的胜负欲,肃王武瑛玖不自觉便又贴上去了。
一个晚上,哝哝姑娘缓过五六次,叫停了八九回。
她的表现诚然不像是一个久暗人事的妓子。
精疲力尽后,哝哝姑娘只有口舌还在负隅顽抗:
“主子开了荤,倒是像一名合格的嫖客。”
竭泽而渔,绝不辜负每一滴血汗钱。
哝哝实在不能领悟男人在这档事上的孔武有力和乐此不疲,心中默念安慰自己的话唯有:
他有病,他有病,他有病。
肃王武瑛玖是真的有病,哝哝姑娘于他而言,却不只是药引。
他自从有了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犯病。
又或者说,男人已经渐渐分不清自己的本能,究竟是在犯病,还是在发情。
肃王附着在她耳边,缠绵道:
“哝哝,我已在竭力克制了,我若是不加克制的话,那便是另外的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