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芸娘立刻就跪在了梁珺婧的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梁珺婧神色淡然倒是也没打算伸手搀扶。
芸娘满脸的诚挚。
“小姐，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是我那女儿实在无辜，斗胆恳请小姐收留了她，哪怕让她跟在你身边做个小丫鬟，只要是个出身清白的，莫要被我连累，那我就心甘情愿了。”
芸娘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女儿给送出去。
可是这左等右等仍然没有希望。
一直到了今天，可算是盼来了梁珺婧。
梁珺婧只是看着手上的茶盏，似乎是有些出了神。
芸娘见状，着急忙慌地脱下了手上的镯子。
“小姐，我这里有个镯子，你要是觉得行，我再回去找一找，只要你愿意收留了那丫头，让我给多少钱我都愿意。”
芸娘自己是被生计所迫，所以才会一直跌入红尘。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在青楼里面讨生活是多么艰辛。
所以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也走同样的路。
这才想尽一切办法想着把人给送出去。
梁珺婧一直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直到一个回神的功夫，神情中见了些冷色。
“同样都是他梁将军的女儿，我做小姐，你女儿当丫鬟，你当真心甘情愿吗？”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芸娘是有过犹豫的。
但转念一想，又是满脸坚定的样子。
“小姐出身好，夫人身份贵重，原本就应当如此。”
听到这番话，梁珺婧只是一声嗤笑。
“我母亲是正室，我享尽荣华富贵，或许是理所应当，可是那杜若以前也是小妾，她的女儿现如今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当真甘心吗？”
她说着慢慢站了起来。
这话算是问到了芸娘的心坎里。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想当年她也不是这么个温吞的性子。
也无非就是被那日子搓磨的不成样子了，这才总算是投了降。
一直到听到这番话，芸娘算是彻底忍不住了。
只见她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是要把这些年的心酸委屈，全部都给哭了个干净。
“小姐，这人世间谁人不知自尊，我又不是被逼上了绝路，又怎么可能会做了他的外室？”
芸娘也是满肚子的悔恨。
想当年她在乡下的时候，父亲还是私塾里面的先生。
正是因为年少不懂事，被人诓骗，这才落得这般下场。
若是当年不曾贪心，乖乖留在乡下。
听从父亲安排，嫁了个老实的庄稼汉。
或许还能过平常日子。
可现如今的她已然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此一来，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恨呢？
“既然如此，那你可想让你的女儿进祠堂入族谱？”
梁珺婧早就已经摸透了芸娘的心思，这才说了刚刚的那番话。
芸娘微微一愣，这种事情她这辈子是想都不敢想。
可当真要是被人提点了一句，那心里自然也是满心澎湃的。
“小姐，若是当真能够如此，芸娘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
梁珺婧看着她的神情之中，难得都有了些坚定，这才给指了一条明路。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吧。”
话音刚落，芸娘不免就疑惑了起来。
“可是我又能以何种罪名状告他呢？”
“还能是什么，一品官员私入青楼，抛妻弃子，始乱终弃，逼良为娼，就这几条罪名，随便哪一条就能夺了他头顶的乌纱帽。”
梁珺婧轻描淡写地说着。
芸娘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梁珺婧则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也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若是做了，便要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不能再对他抱有半丝的希望，若是不肯……”
“肯的，小姐，芸娘肯的，他辜负了我半生，我现如今也不过是想要讨回属于我的东西，如此一来，心中自然不敢再抱有任何幻想。”
芸娘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梁珺婧这才伸手将人搀扶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她说完，冲着芸娘微微一笑。
芸娘点头，冲着梁珺婧郑重行礼。
“多谢小姐指明了去路，若是当真有了那一日，芸娘必定不会辜负了小姐今日的恩情
。”
梁珺婧笑而不语。
她和芸娘，顶多就算是个互惠互利，实在不算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有了这么个主意，芸娘立刻就带着女儿来到了京兆尹府。
击鼓鸣冤之后，总算是正式升堂。
京兆府尹刘大人，那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只听他一声惊堂木，便开始审问了起来。
芸娘自然也是没有掉链子。
毕竟这些年一直待在青楼，终归还是学了些本事的。
就说说这当堂哭诉一事，便是十足考验功夫。
又得哭得孤苦伶仃，又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个清楚。
一直到芸娘说完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
“所以你今日是想要状告那梁将军吗？”
刘大人的反应不算太大，但眉宇之间已经有了些韫色。
“是，我今日就是要状告他，抛妻弃子，始乱终弃，还有我孤儿寡母于乱世之中，还请大人明见。”
芸娘说完了之后，双手奉上了自己连夜赶出来的血书。
如此一来，这场面竟然是越发凄厉了。
刘大人按照程序让人去通知了梁寒。
过来接待的是杜若，她倒是比梁寒先一步得知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
杜若只听着这一大早就有人状告梁寒。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听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只听他人隐约说了一句，说是有什么私生女。
一听这话，杜若顿时就站不稳了。
她只当梁寒是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没想到现如今是连女儿都出来了。
想到此处，她咬紧了牙关，回头就找到了梁寒的屋子里。
他已经很久不去杜若那边了。
若是不在青楼的时候，毕竟都是在书房里面歇着。
看着他还在那里酣然入睡，杜若差一点就提起了旁边的刀子。
不过思来想去，她终究还是只能咽下了这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梁寒给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