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还撑得住吗？”

    城市的废墟间，沈青竹看着前方的敌人。

    数量与之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那么多，多到让人绝望。

    他已经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黑山羊幼崽死在自己手里，目之所及，尸体堆成山。

    而在那黑色的尸山中，还夹杂着一件件斗篷。

    斗篷的颜色，似乎更红了。

    曹渊撑着星辰刀，站起身。

    刚才那一击，清空了前方五十公里的敌人，为众人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远方，黑色的羊蹄不疾不徐，它们依旧在向前推进着，仿佛一堵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墙。

    后方，呜咽与痛呼在人群中交织。

    “痛痛痛，蔷薇你轻点，没死黑山羊手里，倒是要死你手里了！”

    “你还有脸说！”蔷薇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她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可身体都在颤抖。

    “你个滚蛋，谁要你给我挡，你是肥皂剧看多了吗，以为只要能英雄救美，女生就会爱上你？

    别做梦了，我喜欢的是天平这种正经一点的性格。”

    蔷薇拉着漩涡的两节身子，企图进行拼合。

    受伤的人实在太多，太重，连漩涡这种伤势，都只能靠同伴帮忙止血，得不到救助。

    太惨烈了。

    死的人数以十万计。

    “天平，听到没，她说喜欢你呢。”

    “她说的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生，而不是我，以及，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要耍宝。”

    如果不是她打的太忘我，以至于忘了防备身后，漩涡也不会为了救她受这么重的伤。

    蔷薇嘴唇咬出了血，腥甜的气息溢满口腔，强烈的愧疚感将她包围。

    漩涡悄咪咪瞥了蔷薇一眼，忽的哎呦一声，用极尖细的声音道：“小蔷子，注意些，伤了咋家的龙体，咋家便将你打入冷宫。”

    蔷薇：“……”

    这货是如何用太监的语调，皇后娘娘的语气，说出自己的身体是龙体的。

    漩涡说着，还原地扑腾了几下，像溺水的鱼（不是）。

    看着着实给蔷薇气笑了。

    都伤成什么样了，还玩。

    “嗷嗷嗷，蔷薇，疼疼疼……”

    “你给我去死吧！疼死你个混账！”

    恶魔小队，所有人都依靠在断墙上，有气无力。

    卢宝柚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在之前战斗中，被黑色树枝迎面刺中，差点就将他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卢宝柚，怎么样？”

    “死不了，比起我，你不如去关心下苏元。”

    苏元的一只手臂和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动一动就疼。

    “幸好没叫老哥来，要是让他看见，免不了被那货唠叨，”她苦中作乐道。

    “红缨姐，别哭了。”司小南轻轻拍打着女人的背。

    在红缨怀中，是一个双目失去神采的少女。

    甄小乙，这个两年前才加入136小队的女孩，后天，是她的19岁生日。

    后方，许多身穿白衣的身影在伤员中穿梭。

    他们许多人并非禁墟拥有者，只是单纯学过战场急救，但也明白伤势有多严重。

    直播依旧在播放着画面，一寸山河一寸血。

    避难所中，有的已经哭成泪人，他们跪在地上大喊着亲人的名字。

    有的红了眼，想要冲出去，并肩作战。

    直播间中罕见的没什么弹幕。

    他们还能用什么话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呢？

    还有什么语言能描述那种悲伤呢？

    战场中，有些人肠子流了一地， 只能强塞回去用手捂着，有人脑袋瘪了一半，却还艰难地喘着气。

    一些女孩在看到众人伤势的时候，直接哇的哭了出来。

    反倒是那些人一直在安慰，甚至拿着自己的伤势开地狱笑话。

    “你们就不怕疼吗？”一个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疼啊，怎么会不疼呢？”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抽着烟，烟雾从他的肺里漏了出来，疼的五官都扭曲了。

    “来之前，我上级负责人给我们说，敌我差距悬殊，但他他妈也没告诉我，会这么悬殊，就是个大骗子！”

    大汉朝右边的一座尸山努了努嘴。

    “可惜那货死在我前面，也死的太散了，让我想找人说理都没办法…或许他也不知道差距会如此悬殊吧。

    你还别说，至少死的干脆利落，没经历什么痛苦。”

    “如果知道是这种差距，你还会来吗？”

    “当然不会，家里的婆娘刚要了二胎，还坐月子呢，我死了他们孤儿寡母受欺负咋办？！”

    大地在震动，黑山羊幼崽，已然重新逼近。

    连10分钟都没有。

    却见那人踉跄着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朝黑山羊幼崽走去。

    不只是他一人。

    所有守夜人都站起身，没法再站起来的则用爬。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汉的肩头上。

    恍惚间，女孩听到了一声呢喃。

    “可是，总要有人去做啊，不干掉这些畜牲，只会有更多人死。

    与其如此，还是让我死吧。”

    在他掌心出现一枚纹章。

    数百米的黑色怪物，一米七三的中年汉子。

    因为习惯性的弓腰驼背，身形更显矮小。

    斑白的鬓发，时光在他脸上留下刻痕。

    怪物嘶吼着，上千只眼睛看一下那一个个踉跄的人。

    他们有的互相搀扶着，有的用星辰刀做拐杖，有的用斗篷做裹尸布，抱着的不知是友人还是伴侣，还有的两袖空荡荡，用牙咬着那枚纹章。

    纹章正面，两柄黑色直刀交叉，上方是星光灿烂。

    背面是四行小字。

    咔哒。

    那是鬼神引弹出的声音。

    他们齐声，吼了出来。

    “若黯夜终临，

    吾必立于万万人前；

    横刀向渊，

    血染天穹！”

    有人仰天大笑：“诸君，还能一战否？”

    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