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派人去京兆府接三婶，再叫人去请夏姐姐，正好大表姐和二表姐也在城里，咱们晚上一起喝杯桃酒，去去晦气！”
慕正则欲言又止，慕岁宁完全不理他。
东宫是个泥坑，但他怎么就知道夏姐姐到底怎么选呢？他要做的不是自以为为她好的替她抉择，而是让她自己来选择！
至于祁云宴，居然二话不说，乖乖就下去洗漱了。
慕岁宁也回到房间，热水已经备好，撒上香露，热气与香气很快安抚住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直到珠帘波动，一双修长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的舒缓着疲惫，问她，“岁岁，可以吗？”
慕岁宁睁开眼，看到的是祁云宴波纹不动的双眼，不由笑开，“可以。”
她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波澜。
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
但奇怪的是，十分警惕的慕正则居然没来催。
慕正则现在压根顾不上妹妹，夏似玉应邀而来是他没想到的，所以在刚梳洗完准备去盯着祁云宴的路上，遇到款款而来的他时，他竟显露了一丝慌张。
夏似玉是个极其坚韧的女子，她既决定离开，便能好好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见到他时，她比他更冷静，表现的也就更加无情。
“恭喜殿下。”
夏似玉行过礼后，如寻常世家的千金一般退在一侧，等着他先过去。
她身体还未恢复，即便走路走的很慢，也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所以此刻低头站着，鼻尖已经沁出虚汗。
慕正则抿紧唇，上前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她躲过。
“你知道，我不在意……”
“我在意。”
夏似玉的语气近乎冷酷，“颍川王害我再不能有孕，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的嫁给你吗？”
慕正则微怔，夏似玉却已经乖顺的垂下眼，冷淡道，“既然王爷不在乎这些虚礼，那臣女就先去见郡主了，今日来恭贺，也是因为我也参与了这件事，王爷不必多想。”
说罢，转身离去。
慕正则站在原地，他告诉自己，自己应当忍耐，应当顺从她，她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而东宫只会是个更加不幸的泥潭，他不该拉她下水。
况且，他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当年唯一一次冲动，给东宫带来了什么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他甚至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他怀疑那些恐吓母妃，将她逼死的死婴，都是祁墉通过祁清欢弄进东宫的。
他不该再冲动。
况且，她一丝留恋也无的就那么扔下他走了不是吗？
就在他下定决心提步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丫环一声惊呼，“小姐！”
“我没事。”
夏似玉捂着心口，虚弱的说，“我只是需要休息，没事的……”
话未说完，手腕就被人牢牢抓住，“跟我来。”
说罢，不容质疑的带她进了一侧休息的厢房，而丫环还想跟上，便被慕正则一个冷眼挡在了外面。
夏似玉喘着气，不解的看着他，而后便见这么多年来对她一向疏离有礼的殿下，忽然关上了门，抚着她的脸，吻了下来。
夏似玉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好半晌才恢复些力气，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拥住，感受他轻蹭着她颈边，带着祈求的说，“似玉，别抛弃我。”
夏似玉目光如水般漾动，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可以以势逼迫我。”
“我不会……”
“那就放开我。”
夏似玉平静看着他，“或许我曾经很喜欢你，愿意为你舍生忘死，但是慕正则，我已经腻了，我不再喜欢你这副皮囊了，就做朋友不好么，起码下次见面，彼此还有体面。”
说罢，见他浑身僵住，毫不费力的撇开他的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
月色悄悄，夏夜的月亮总比其他季节的大，白白胖胖又流泻晶莹的清辉，在小院里洒下一地银色。
莫惜柔抱着乖乖吃手，偶尔赤脚的莫清聿，莫惜画含着羞涩的笑跟慕岁宁说她自己想出的打毛线新花样，夏似玉面色温柔的听慕岁宁和三夫人说迟些也给她织一件羊毛背心。
祁云宴端着酒盏，唇角带笑，完全不搭理身侧气息沉郁的慕正则。
“你说，女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也不管祁云宴理会不理会，继续道，“岁岁也是一开始对那祁天逸死心塌地，如今又看上了你……”
“她只是认清了祁天逸的卑劣，并非喜新厌旧。”
祁云宴含着笑，语气却毫不掩饰他本性里的恶劣，“而夏小姐抛弃你，全然是因为你不够好而已，不必去质疑她的秉性。”
慕正则像是被人灌了一壶苦瓜酿的酒，从嗓子眼苦到心里。
这些年来，他几乎不曾想过儿女私事。
直到夏似玉以决然的姿态，骤然抽身，让他自己也混沌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因为儿女私情，还是仅仅因为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让我们共饮此杯！”
慕岁宁心情极好的举杯，众人笑着附和。
一杯桃酒下肚，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发出抗议，慕岁宁笑着介绍自家厨子的拿手绝活，勾得人馋虫大动。
一场晚膳，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很高兴。
夜里慕岁宁将莫家两位表姐安置好，给兄长机会让他去送夏似玉，但等到了门口，夏家就有人来接了，夏似玉客气的告辞后便上了马车离开。
慕正则目送她的马车远去，才满是苦涩的往回走去，挺拔的身影被月光拉出一道寂寥的影子。
“夏姐姐这是真不要兄长了？”
一片竹林后，慕岁宁小声道。
莫惜柔早把孩子交给奶娘了，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莫惜画也一脸懵懂，只有祁云宴轻笑一声，“他自己都做好了被抛弃的姿态，当然只能做个被抛弃者。”
换做是他，他可不会允许喜欢的女子撒手离去。
“行了，时辰不早了，明儿开始你的郡主府可不会宁静，早些去歇了吧。”
莫惜柔道。
她是所有人的大姐姐，没人反驳，乖乖各自散去回去睡觉。
当然，祁云宴离开只是做做样子，待夜深人静，便已经睡在了慕岁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