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一边想着,一边照艾琳说的画着海图,不知多久,巧雀回来,带着一脸促狭的笑。
“郡主,那穷举子的母亲果真是个果断的,奴婢只是过去告诉她,想要活着回去,就得敲锣打鼓的去公主府感谢公主大方同意和离,她二话没说,立马就去了。”
“奴婢去公主府前看了,公主连脸都没露,倒是宫里来了人,进了公主府,大概是申斥荣福长公主的。”
“长公主要不想被人戳断脊梁骨,大概是不会再敢下黑手了。”
皇室也是要脸的,分明是自己的女儿跑了,做娘的却不依不饶,还要杀人灭口,天下还有王法吗?
“那穷举子若是随了他母亲的性子,将来或有一番成就。我让你给他们的盘缠给了吗?”
“奴婢给了,他们起初不肯要,奴婢只得报了您的名字。天下人都知道郡主爱才,便收下了,说将来若高中,定来叩谢。”
慕岁宁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慕岁宁专心开始制糖之事。
太子恢复储君之权,开始协理朝务,东宫的属臣也陆陆续续被调任回来,但大多物是人非,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一种幸运。
慕岁宁不打扰父王臣子相聚,每日一早就换了官府,跟工部的同僚一起去制糖厂巡查了。
巧雀每日担心汪家的事,汪家里,周氏和汪喜澜也紧盯着制糖厂,直到这天派出去的管事跑回来。
“少夫人,小姐,咱们的人混进去了。”
“当真?”
“那制糖厂虽然把守森严,但其中一位亲卫的父亲好美色,咱们寻了个美人往他家里一送,他很快就松口,一会儿便要带着咱们的人进去探视他儿子。”
管事邀功道,“到傍晚,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我等不了了,听闻今儿嘉和郡主也在那边视察?”
汪喜澜不等周氏阻拦便道,“我要现在就过去!”
说罢,兴冲冲的就叫人套上马车直奔造糖厂,周氏哪敢放她一个人出去,咬着牙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城郊的造糖厂。
甜香的气味随着一阵阵的白烟飘出来,慕岁宁跟着工部负责此事的郎中令转了一圈,正欲回去整理一下数据报给昭明帝,才出糖厂不远,就瞧见了坐在路边茶棚里的汪喜澜几人。
郎中令有些口渴,“郡主,我们去喝碗茶再走吧。”
郎中令年纪不小了,慕岁宁应了声,就与他过去。
“来两碗茶。”
巧雀先一步过去掏银子,谁知平日里好好声好气的茶棚掌柜居然脸一黑,驱赶道,“没茶了,你们要喝回去喝吧。”
巧雀一愣,“你那锅里烧着那么多热水,怎么就没茶了?”
掌柜的不敢得罪,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汪喜澜嗤笑出声,“看不出来呀,人家就不想把茶卖给沽名钓誉、以公谋私的小人呗。”
“汪小姐此话何意?”
巧雀气得小脸发红,大声质问。
汪喜澜冷呵,“字面意思。你们的糖厂就要出成品了吧,真的有货能运出来吗?据我所知,朝廷为建造这几家制糖厂,可是花费了不少库银,宗亲世家们为了响应朝廷,更是空费了大量的田地和人力来种这些甘蔗呢。”
慕岁宁瞧着汪喜澜一脸得意,和那茶摊四周小贩们敢怒不敢言朝自己看来的眼神,心中了然,她们大概是今儿有了动作。
只不过甘蔗不仅可以用来制糖,当做一种寻常的水果也是极美味的,只是北方不适宜种植,如今南方又未扩大种植,百姓不知此物之妙也正常。
“郡主,可需要老朽出面?”
郎中令皱眉,分明糖厂里已经出产了大量晶莹雪白的白霜糖,今儿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后,就会大量运往皇宫等待皇上品尝,而后对外销售,届时不敢想会有多少的金银充实国库。
这群人岂敢如此污蔑郡主!
慕岁宁笑着摇摇头,“虽然没有茶喝,但我请大人看一场戏。”
郎中令想到这位郡主一向才智过人,也笑起来,“可!”
原以为是两人在路边枯坐一会儿,谁知慕岁宁的马车打开,郡主府的几个护卫从各种暗格里抽出简易折叠的桌椅板凳,不一会儿就在路边的大榕树下搭了一个供人坐下休息的地方。
洛白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鸡和一小兜薯蓣,架起火就烤起来。
肥鸡烤的滋滋冒油,再耍上香料和盐……
等等,香料?
郎中令讶异看向慕岁宁,慕岁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家中有几个很有想法的厨子,他们怕我外出途中饿着,所以我马车的暗格里有一格也是常备各类调味料的。”
郎中令沉默了一下,又叹一声。
慕岁宁望着老大人打了补丁的官府和洗的毛边的袖口,难得有几分局促,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奢靡,毕竟朝廷还在打仗呢。
就听他叹,“郡主莫不是财神爷膝下的小童子?”
自己发财就算了,还要帮自己人发财,若不是她
源源不断给朝廷的各类方子,这次边境大战,金陵岂能这样安静?
早该加征赋税,强征徭役,还有各种‘罚赎金’‘羡余银’‘茶税酒税’,富家剐下三层油,穷人剐去一身肉了。
慕岁宁看老大人叹完,就美滋滋的盯着烤鸡,嘀咕着回去怎么馋同僚了,才释然笑起来,道,“我跟皇上提过,这次制糖之事,工部同僚功不可没,为表嘉奖,将会抽出金陵利润的半成作为奖金下发给诸位大人。”
郎中令大惊,慕岁宁以为他要拒绝,说些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话,就听他道,“多吗?”
“不多吧。”
慕岁宁也拿不准,“但一人至少有30两银。”
郎中令的俸禄大概一年是120两白银,外加五十斛米,以及朝廷补助的各类公费银、菜烛银、心红纸张、案衣家具、修宅银等等,统共一起,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
寻常人家这么多银子一年,自然是很滋润的,但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家中子嗣一多,再加上同僚间的往来,这银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三十两银子,足够叫家中缓好大一口气了!
“那……不会影响边境吧?”
“大人放心,今年朝廷的进项可不止这一点呢。”
还有羊毛厂,厂子已经建成,羊毛线一面世就是供不应求的状态,朝廷虽紧着边境的兵士先用,但也有对外销售的,再加上薯蓣的推广和各类食材的传播,大晋今年只要不再遇灾荒,是能平稳熬过去的。
等到来年她的占城稻试验成功……
慕岁宁想的深了,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汪喜澜已经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