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姐没想到她竟这么直白说出来了，脸颊微热，“只劳烦郡主说上一声……”
“我若是圣上跟前说，赌上的便是我在皇上心中的信任。”
慕岁宁微微仰靠在床头，“金陵城里，罗老夫人的确是福寿双全之人，却也并不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况且，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与东宫出事时的流言蜚语，罗小姐觉得哪一个更可怕一些？”
自然是东宫出事时的更可怕，但那时候慕岁宁都不曾畏惧过，又何况现在？
罗小姐彻底语塞了，看向罗老夫人。
罗老夫人刚放下茶盏还未开口，就听慕岁宁道，“罗公子深得罗阁老喜爱，他进入林子，罗阁老不但迟迟没有发现他没回来，还没派人去寻他，这不合常理。所以罗老夫人，想让我帮忙，不妨把话摊开了说，如何？”
罗老夫人听到这里，终于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
她原以为，拿捏慕岁宁这样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小姑娘很容易，如今才知她即便是真的千夫所指，也绝不会像罗家的小姐们一样哭哭啼啼茫然失措。
但此时罗老夫人一定不知道，罗阁老之所以没能及时去找罗达，也是因为她的设计，若是知道了，绝不会再把眼前的人当成一个柔弱的晚辈。
当然了，慕岁宁也不会告诉她这一点。
“郡主若是想知道，老身告诉郡主也无妨。”
罗老夫人和蔼的笑着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下人。
慕岁宁，“三婶留下，其他人都去门外候着。”
罗老夫人微有些不满，毕竟三夫人在她看来也是个要防着的外人，但见慕岁宁没有让她走的意思，只得隐忍下来。
“不瞒郡主，那日西山狩猎，祁大人被敬王带走，祁大人便暂时将他部下的指挥权与西山脚下的护卫监察之责，暂时托付给了我家大人。”
毕竟当时猎场上，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便是堪称清流的罗阁老。
罗老夫人道，“但因为贵妃娘娘中途要回宫，我家大人作为父亲，自然是要送上一程。结果一来一回，耽搁了时辰。郡主可明白？”
三夫人听得心惊，慕岁宁却是淡淡勾起了唇。
什么叫耽搁了时辰？
他堂堂阁老，不可能不知道凡事以帝王为重，却要去送罗贵妃，必然是因为罗贵妃被赶下山时，心怀怨愤，罗阁老是个周全谨慎之人，担心女儿如此被人钻了空子，特地护送顺便安抚一程。
谁也没料到祁云宴这一去山顶，就一直没回来，皇上还突然昏迷不醒。
而慕衡风也真的纠集了叛党，要弑君。
原本只是无伤大雅的暂时离岗，眨眼，就变成了意图不明、心怀不轨的悄然撤离。
等回过神来，他忙着抵御乱党、忙着自证清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找一个负气跑走的罗达？
但偏偏命运那么不凑巧，罗达被指认勾结乱党。
罗老夫人此刻看似游刃有余，一派镇定，想必心头早已是一团乱麻，毕竟罗阁老和罗达，现在还一个被禁扣在勤政殿，一个被关在大理寺监牢。
而她来求自己，便是慕岁宁一开始的目的。
“原来是沾了谋逆之事。”
慕岁宁一言戳穿罗老夫人遮遮掩掩的事实，罗老夫人祖孙脸色微微变了变，又忍了下来，“罗家几代忠良，贵妃更是深得圣心，罗家再糊涂，也不可能与乱党勾结谋逆，郡主说可是？”
“事实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圣心难测，皇上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慕岁宁看她，“况且，听闻指挥使周庭周大人如今正急于立下不朽之功，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人想必知道，若是罗家当真不干净，我又为罗家做了这个伪证，岂不是搭上我郡主府满府的性命，和我的好前程？”
罗小姐急着上前，“可郡主如今正当宠，皇上怎么会怀疑你呢？”
“所以罗小姐的意思，便是要我拿我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宠爱，去换你罗家的平安无事，与我终生被埋下的隐患，是么？”
慕岁宁的声音冷下来。
罗小姐自觉说错话，忙看向罗老夫人。
罗老夫人知道，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不可能三言两语糊弄住的了，暗暗轻叹一声，若是当时不听贵妃的，拿罗真与她提亲，而是换成罗达、或是罗家更有前途的孩子就好了。
“只要郡主肯帮忙，罗家在不违反大晋律例的前提下，愿意竭尽全力帮扶郡主。”
罗老夫人起身，郑重的朝慕岁宁施礼。
罗小姐似乎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见在府上一向德高望重的祖母如此卑微，急得不行，“祖母，您何须如此，她不答应我们换个人便是了。”
“住嘴！”
换个人，她说的轻巧，换谁能一句话就化解罗家的危机？
没有人，一切太巧了，巧合的像是一场巨大的阴谋，那设下这天罗地网之人却只是顺手把罗家给算计了进去一般，可不管事实如何，他们都没有选择了。
罗小姐还有些不忿，慕岁宁却毫不在意，能叫罗家这样的势力低头，已经足够叫她满意。
“我一直在求什么，罗老夫人应当清楚吧？”
她一直求的，自然是替东宫平反，替废太子平冤，那就意味着，要跟幕后不知道是谁却有本事搅动金陵，连贤德的太子都能弄垮的势力博弈，这就相当于一个是斩立决，一个是几年后再斩。
罗老夫人嘴里一片苦涩，谁能想得到堂堂罗家，眨眼就是倾覆之势？
“自然。”罗老夫人说完，腰好似更弯了。
“那从明日起，将罗……”
慕岁宁顿了顿，“将罗真公子送来郡主府，与李朔等人一道开始上学吧。”
罗小姐微愕后，面上浮起大怒，“郡主休要欺人太甚，我们虽要求你，却不是任你践踏！”
贵妃才刚刚想把她许给大哥哥，她转头就叫大哥哥来她这儿受羞辱，她怎么敢！
“这是你第三次冒犯本郡主了。”
慕岁宁凉凉睨她，“事不过三，希望罗小姐能记住。”
“你——！”
“还不退下！”罗老夫人呵斥，原以为这个孙女是孙辈里最讨人喜欢的，这才带她一起来，多少跟郡主有个点头之交，日后能成为朋友，不曾想竟是个这般愚钝的，看来往后也不必多关照她，孙辈那么多，还是另外挑选个培养吧！
罗小姐望着祖母眼底的失望，浑身冰凉，颤颤想说什么辩解，罗老夫人却已经不再理会。
“一切，但听郡主的吩咐！”
从此以后，罗家生死的把柄就算是握在慕岁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