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还未来得及阻拦,侯夫人已经几步冲到了慕岁宁跟前,“慕岁宁,你还要不要脸,如此挥霍,不花你自己的钱不心疼是吧!”
骂完,侯夫人狠狠咳了几声,脸上的脂粉掉了一层,病态蜡黄的脸色露出来,犹如刻薄干瘦的厉鬼,全然不见当年华贵雍容的贤妇之态。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不满,不等慕岁宁开口便道,“侯夫人这说的什么话,郡主哪里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
“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和离前,可是逼迫侯府掏空了家底!”
众人神色微变,这倒是没听说。
“那夫人不妨说说,我为何要逼侯府掏空这家底?”
“自然是因为……”
侯夫人微滞,方才一时怒气上头,竟是忘了自己吞没她嫁妆的事了。
要怪也该怪慕岁宁,谁叫她当年那么纵容自己,若不是她刻意逢迎,自己要什么给什么,还把那么大笔的嫁妆交由自己保管,自己岂会犯这样的错!
“表姐也不能全怪夫人。”
莫穗穗走过来,看向慕岁宁的目光有一瞬的尖利,又很快变得无辜,“夫人管家的能力的确有限,才导致你寄存在侯府的嫁妆有了些许缺失,但你趁着侯府公中亏损,故意逼迫拿走侯府的全部家底也是事实呀。”
慕岁宁冷冷看向莫穗穗,她这话的意思,竟像是侯夫人只犯了一点小错,而自己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反而是犯了死罪?
侯夫人也反应过来,“没错,若不是你咄咄相逼,侯府岂会闹到今日这四分五裂的程度!还有你做生意的银子,不也是拿这笔带着血的银子做起来的?”
“如今倒好,侯府入不敷出,我连一碗燕窝都吃不起,你却穿金戴银,在这里招摇过市!”
“表姐这样,的确太不应该了。”莫穗穗也一副不忍的模样,柔柔道,“就算是顾念过去十年侯府对你的养育之恩,你也不该这般恩将仇报呀。”
人群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莫穗穗暗暗挑起眼,侯夫人会发作全然在她的预料之外,但这般败坏慕岁宁的名声,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从今往后,慕岁宁休想再顶着光环在金陵招摇过市!
眼见慕岁宁并不回应,
莫穗穗笑容更深,面上却是劝道,“夫人,算了吧,如今表姐心中有怨,你就是为她好她也听不进去的,等以后她冷静下来,我们再劝劝她吧。到底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年,相信她总还是有感情的吧。”
到时慕岁宁若还是这般冷淡的态度,传出去,那真就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了!
侯夫人听出莫穗穗的言外之意,也觉得大出了一口恶气,哼了声准备跟她一起走,就听一道笑声传来。
“何事这般热闹,岁宁,是你又拿出了什么天工之物的方子么?”
众人看到来人,连忙行礼,“贵妃娘娘。”
罗贵妃含笑的眼瞥过侯夫人和莫穗穗,下了轿辇,扶着宫女的手朝慕岁宁走过来,“难得见你和离之后,还跟前婆母能有往来,她素来是个贤孝人,如今又病了,你肯放下恩怨与她来往,当真是不错。”
这话一出,气氛静了静。
慕岁宁淡淡站在原地不语,莫穗穗见状,掩唇轻咳了声,立即便有看不过眼的人气愤道,“郡主放不放下恩怨有什么所谓,反正堂堂归德侯府都败于她手!”
其中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侯夫人眼一直飘过慕岁宁脖颈上那只价值连城的项圈,实在没忍住,毕竟她生性就是爱这种奢靡华贵之物!
她上前道,“臣妇也不计较了,就当是这十年辛苦错付,只是心中时常惦念她还年幼时,常说长大了,要送臣妇最华贵的朱钗,最美丽的项圈,如此母女之乐,臣妇是再也不能享受了。”
慕岁宁闻言,一直冷淡的眉眼终于微微弯起。
罗贵妃当然也听出了侯夫人的言外之意,心中虽然不屑,但这个慕岁宁实在难以掌控,如此,借机让她难堪几分倒是正好。
“岁宁,你……”
“原本看在十年的情分上,有些事情,我不想计较的太清楚。”
慕岁宁叹息,眉眼微垂,犹如青天细雨,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泪意,“可如今见夫人和莫妹妹都误会于我,我只能当一回斤斤计较的恶人,把账算个清楚明白了。”
莫穗穗听到这声‘莫妹妹’时,便是心口微跳,旋即又冷静下来,侯夫人是临时起意,她就不信慕岁宁这还能提前准备,十年的账啊,如何算得清!
“郡主,三夫人已经到了。”
巧雀回话。
莫穗穗微惊,她竟是没察觉巧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慕岁宁抬手示意让三夫人上来,没多久,三夫人便带着几个眼熟的账房,抱着几本厚厚的账册上来了。
祁天逸和归德侯终于现身。
归德侯脸色难看自不必说,祁天逸看向慕岁宁的目光已经带着几分戾气,“岁宁,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世子的话本郡主没明白,什么叫我当真要如此?”
慕岁宁看他,“方才侯夫人与你未婚妻口口声声说我不顾十年情义时,也没见你出面反驳呀。”
怎么自己要反击了,你却这么一副被背叛了的表情!
祁天逸皱眉。
慕岁宁才不管他,笑道,“正好贵妃娘娘也在,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方才贵妃娘娘明显已经有了决断了,不如就再替我理一理这曾经的家事?”
罗贵妃美眸一动,原来她一直一言不发,是等着算计自己!
不等罗贵妃反驳,三夫人已经上前,摊开了账本。
“这是郡主自从入侯府后的账目,因为郡主的吃用都是东宫另外送来的,所以倒是不难算清楚。”
“其中,东宫每月送例银一百两,绸缎四匹,燕窝十只,每月送来的金银首饰各不相同。”
“莫府每半年送例银三百两,成衣八套,珠宝首饰不定,每年至少一套。”
“但侯府账目上,这笔款项直接汇入了侯府公中,绸缎郡主每月得一匹,首饰先由侯夫人挑选后,再由侯府各房小姐挑选,最后才送入郡主房中。”
“十年期间,郡主嫁妆中的两万两现银全部被花费干净,我查过细账,其中九成九是以贴补侯府公中为由挪用。”
“郡主嫁妆中的金银首饰,八成收入侯夫人私库,后被祁世子挪用,两成赠予某姑娘,剩下两成则被侯府各房以各种理由瓜分。”
“郡主名下的田地与庄子铺子,在十年间分别被售卖……”
一桩桩,一笔笔,对于世家来说可能不算惹眼,可是加起来便知道侯夫人挪用了多少!
说什么十年养育之情,东宫给慕岁宁的花销,可有三成用在慕岁宁身上?
更别说,在新婚夜抢了慕岁宁丈夫的莫穗穗都成为了这饕餮大军里的一员,而侯夫人方才还恬不知耻的贪图慕岁宁身上的首饰,莫穗穗更口口声声慕岁宁忘恩负义!
三夫人每说一句,祁天逸的脸变越白一分。
莫穗穗几次试图打断,都被慕岁宁三言两语给拦了回去,你们不是要算账么,那今儿就算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