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悦居。
慕岁宁卸去满身疲惫，沐浴后披散这一头还湿着的长发，一边去看自己的西瓜，一边听全妈妈今儿去厨房拿饭时听到的闲话。
“侯夫人今日被侯爷狠狠训斥了一通，今儿下午，侯夫人便派人来找了您三趟，约莫明天还会叫您过去。”
“为何训斥？”
“只听说好像跟这几日的饭菜有关。”
“饭菜？”
慕岁宁看着西瓜外层已经析出的薄薄一层白霜，嘴角轻扬，“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管理一个偌大的侯府，可不是件轻省事，上下几百口人，刁滑耍奸的、见风使舵的，再加上侯府未分家，一门四房，后头还有位几乎不出现却最威重的老太爷，光是各为其主的下人就得分五波。
慕岁宁当年接手这个烂摊子，可是狠下了几分手段，底下人的才不敢明目张胆的作祟。可如今又换成了本就不擅管家，耳根子软又偏偏很自大的侯夫人，那可不得一团糟？
“等明早侯夫人来后，你们事事都做的慢些，最好手忙脚乱。”
慕岁宁道。
全妈妈和巧雀一脸疑惑，慕岁宁只叫她们等着看好戏就是，又去书房写了会儿关于西瓜霜未来的发展规划，头发干后，便径直去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全妈妈和巧雀还在想侯夫人怎么可能主动来桐悦居，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和孔妈妈的声音。
“少夫人起了吗，夫人过来了。”
“我去开门。”
全妈妈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去，便听床帐内传来慕岁宁的声音，“别急，慢慢走去。咱们桐悦居这么大，却只有你们两个下人，事事慢些才正常。”
全妈妈没听懂，但巧雀却是一下明白了，狠狠咬牙，“妈妈别忘了钥匙，不然还得再跑一趟！”
全妈妈这下懂了！
她走到了院门口，又说忘了钥匙，要折返回去拿。
这一来一回，叫本就心急如焚的侯夫人直接气得倒仰，可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在门口等着！
“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巧雀一面替慕岁宁打起床帐，一面得意的道。
慕岁宁觉得巧雀真的有几分当恶毒女配的恶毒丫环的气质！
“去伺候着吧，不可‘慢待’了。”
慕岁宁听着外面吵嚷的抱怨，心头冷笑，此刻侯夫人就算是暴跳如雷，也得忍着，谁叫她有求于她呢！
慕岁宁慢吞吞的去更衣，已经进来在一侧花厅等候的侯夫人就不那么好过了。
茶水是凉的，一问就是人少，没工夫烧热水！
椅子是坏的，一问还是人少，没工夫叫人来修！
点心也没有！
慕岁宁也迟迟不来！
一问，就是人少，谁也不好叫堂堂少夫人蓬头垢面的出来见人吧？
她更换的衣服得提前熏香，这是世家贵女的礼数；换好衣裳还得细细打理长发，就算不化妆，也得整理仪容。
这一样一样轮下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侯夫人几次叫孔妈妈亲自去伺候，却被慕岁宁以‘不敢用长辈的人’为由给挡了回来，把本就着急上火的侯夫人愣是气得嘴上都起了个大燎泡！
孔妈妈眼看着如热锅蚂蚁的侯夫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夫人她是不是又掉进少夫人的陷阱了？
“少人少人，她不知道调几个下人来用吗！”
侯夫人气得不行。
孔妈妈霎时反应过来，少夫人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要人吗？
但这人可不能由着少夫人自己挑，否则她一旦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岂不是更不受侯夫人管束？
“夫人，不如就将以前伺候少夫人的那几个下人……”
“夫人愿意给我拨几个下人？”
孔妈妈话未说完，就被从一侧隔间走出来的慕岁宁打断。
孔妈妈看向慕岁宁，慕岁宁也正笑盈盈的看着她，那眼底的凉意清晰可见。
孔妈妈暗道不妙，想阻止侯夫人，可侯夫人早就一肚子火了，慕岁宁这样一问，她脱口便道，“我归德侯府难道还能少你几个下人不成，磨磨蹭蹭的，成何体统！”
“那好，我便要这几个吧。”说着，慕岁宁直接拿出一张名单来。
她居然早就盘算好了？
侯夫人微愣了愣，但话都放出来了，总不好立马就吞下去，再看名单上皆是一些边边角角的洒扫或粗使下人，就更不在意了。
她将名单塞在了孔妈妈手里，“去，给她将人带来！”
孔妈妈暗叹，少夫人这是算准了夫人今日会主动来找她，给她做了个局啊！
“怎么，孔妈妈有异议？”
慕岁宁笑着问孔妈妈。
孔妈妈早已领教过这位少夫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再看自信的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是闭上了。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将人领来。”
她一走，慕岁宁才真正笑起来，孔妈妈精明，没了孔妈妈侯夫人就是一盘小菜，她想怎么炒都可以！
“夫人一早过来，可是因为厨房那几个管事妈妈不听训了？”
慕岁宁在侯夫人身侧坐下，道，“那几人的确是个欺软怕硬的，您心善，舍不得杖打这群人，她们自然就偷工减料。她们贪得多了，主子们桌上的饭菜自然就差了，实在怪不得您。”
侯夫人见她一语道破，语气又有讨好之态，心中对掌家之事的焦虑一下就被安抚了下来。
慕岁宁端起茶盏，见她只点头，眼神却有些飘，暗暗勾唇，厨房那几个婆子固然贪，但绝不敢在几个大主子的饭菜上偷工减料，必然是侯夫人拿不出银子，又舍不下脸去借，更舍不得当了自己珠宝首饰，只能克扣了厨房的用度。
没了银子，厨房当然做不出像样的饭菜来。
侯府几房的主子们这些年来，在慕岁宁庞大的嫁妆支持下，骄奢淫逸惯了，哪里吃过银钱的苦？如今饭菜一变差，自然是怨声载道，归德侯好脸面，又不知实情，自然是叱骂侯夫人管家不当。
如果慕岁宁没猜错，侯夫人这一次来，就是想把这烂摊子，重新交到她手上的。
“我多年不掌家，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侯夫人亲昵的拉着慕岁宁的手，温柔的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还记得两年前我刚把侯府掌家之事交给你时，你也是紧张不安，还好，在我的教导下，你很快就上手了，而且打理得很好。”
慕岁宁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说心中没有波动是假的，毕竟这十年，她是真的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依赖信任。
“所以……”
侯夫人和善的笑道，“我想将这件事重新交到你手里，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