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对慕岁宁的果决有些吃惊,不由又生出些担心,她往后知道了公子的计划,不会也这么果断的抛弃公子吧?
光是想到那一幕,秦一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下去办事了。
没多久,巧雀就气冲冲的回来了,“素晴小姐去侯夫人那儿找莫小姐闹了一通,嘴里骂着什么‘挑唆’‘挡箭牌’之类,多半就是莫小姐指使她来求郡主的!”
“还真是她。”
慕岁宁早有预料,这会儿倒不觉得意外了,“徐姨娘如何了?”
提到徐姨娘,巧雀的脸色灰暗了些,“奴婢回来的路上,听说她已经被沉塘溺毙了,四老爷正吩咐让人将她扔去乱葬岗,不得收尸。”
好歹同床共枕过的,也能说杀就杀。
慕岁宁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何止是徐姨娘呢,便是她堂堂郡主,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在话本里也一样被祁天逸说杀就杀了。
“放心,我不会让我们落得如此境地的。”
慕岁宁笑道,“若是将来有可能,或许我们也能完善律法,改变女子如草芥的现象呢?”
巧雀不懂什么律法,但她喜欢听郡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重重点头,“嗯!”
不过,慕岁宁也不可能让莫穗穗白算计这么一遭!
“巧雀,你附耳过来。”
巧雀忙凑上前,听她说完,眼睛瞪得老大,而后恨恨咬牙,“奴婢这就去办!”
慕岁宁点点头,这才回去安心等祁云宴下值了,谁知还不到午时,祁云宴就回来了。
外间日头正烈,慕岁宁却发现祁云宴一路过来,额上居然一滴汗珠都没有,身上还泛着清冷的幽香。
“外头不热吗?”
祁云宴看她摇着团扇,被热风吹得脸颊微红,朝她摊开手掌。
慕岁宁不解的偏头看他。
祁云宴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还不等慕岁宁立即收回来,便觉一股凉意从指尖钻入身体,被暑气闷得人都倦懒了的慕岁宁立即清醒过来。
“这便是内力的作用。”
祁云宴解释罢便收回了手,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而已,“马车已经在候着了,我们先去米庄,若是时间足够,再去探望莫老夫人。”
慕岁宁惊奇这内力还有这样的用法,不由几步追上他,“这内力,普通人也能修习吗?”
“若是嫂嫂能吃得了一日至少六个时辰的勤学苦练,或许能成。”
“那算了。”
慕岁宁摇着自己的小团扇,热点就热点吧。
因为是侯夫人打过招呼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公子会护送少夫人去探望莫家人,谁也没多问就放行了。
时节已近八月末,太阳好似要将天上也灼个窟窿,慕岁宁坐在马车里,下意识的就落在祁云宴勒缰绳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习武而生的薄茧,勒着缰绳时又充满了力量感,真是好看极了。
“好看吗?”
“好看。”慕岁宁热得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回答。
答完,就见祁云宴正戏谑笑看着自己,也不等她辩解两句,便驾马往前面去了。
慕岁宁拿团扇抵着头,催眠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谁知没多久,祁云宴便带回来两个新的冰盆放到了马车里。
沁凉的气息传来,慕岁宁心头的烦躁也跟着被抚慰平了,想到祁云宴方才故意的戏弄,忍不住轻笑起来。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夏日自有夏日的美好。
不久,马车停下,祁云宴掀开了车帘。
“一会儿可能没时间去酒楼用膳,委屈嫂嫂将就用些了。”
“不妨事。”
慕岁宁虽然在仪态上讲究,但其实并不算娇气。
祁云宴将她带到米庄放账簿的地方,就被其他几个锦衣卫有事请走了。
“郡主,这些都是小的们查验过的,但并未查出什么问题,您瞧瞧。”
一侧的几个老账房送上厚厚一沓账簿,泛着陈年笔墨的气息。
慕岁宁在侯府也看了多年的帐,此刻倒是不紧张,“全部都在这儿了吗?”
“还有几本,是米庄老板的女儿叶青禾昨夜才拿出来的,我等还未看过。”
慕岁宁看出他们的不信任,没说什么,毕竟换做她,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比得过一群几十年的老账房。
“你们先看,看完再给我。”
“是。”
几个老道的账房各自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叹息,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被拉来陪着贵女玩过家家的。
慕岁宁心无旁骛的翻开账,心中回忆着图书馆学来的复式记账法,开始拿出纸笔进入工作。
期间,有人送了饭菜来,三菜一汤,还算精致,就是这种闷热的环境下,的确让人没什么食欲。
慕岁宁随意吃了一些,就继续翻阅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天已擦黑,还是祁云宴提灯进来,慕岁宁才回过神来。
“感觉怎么样?”
慕岁宁刚要回答,才觉脖颈和手腕酸疼的厉害,“没事,就是账还没看完。”
祁云宴看着她的动作,问,“可看出什么异常了吗?”
几个老账房都垂着眼面无表情的等着慕岁宁说没有,然后他们再上前回话,就听慕岁宁道,“有几处不对劲。”
“有不对劲?”
“还有几处?”
他们可是做了几十年账房的人呐,他们都没看出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郡主,这种事还是别撒谎了吧。”
“是呀,几条人命呢,就算废太子不在乎老百姓贱民一条,可您是女儿家,总该学着心慈手软些。”
老账房们满含抱怨道,年纪轻轻就这样好大喜功,还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上,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废太子的影响,根儿上就是个坏的!
祁云宴冷淡看向几个老账房,一侧的锦衣卫已经要吓死了,赶紧呵斥,“放肆,有你们说话的份,还不闭嘴!”
老账房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谁跟前说话,老腿一抖,噗通就跪了下来。
“是草民无知,还请郡主恕罪,佥事大人恕罪!”
慕岁宁望着一群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哆哆嗦嗦的道歉,心底并不怪罪,但她也不能白受他们一顿猜忌。
她将自己重新记的账拿给他们,“你们查账只是一笔一笔的对,自然看不出问题,且户部赈灾本就不是只有一次,而是分了几批、赈济不同的人,但国库和叶氏米庄总共拨出多少银粮却是有固定数目的。”
“而复式记账法,就是对于每一笔银粮,均要在对应的两个方面同时登记,最后进行试算平衡。这样就可以全面地、系统地反映资金增减变动的来龙去脉以及赈济成果。”
几个老账房从慕岁宁开始说话的不屑一顾,到逐渐深思,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迫不及待的就翻开了她重新誊抄过的账目,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