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再次驾马,疾驰回京。
一路所过之处,听到的不是对太子蓄养‘人牲’的暴行的辱骂,便是奚落东宫如今的败落,更有甚者,甚至开了赌盘,赌太子唯一的女儿慕岁宁什么时候羞愧自尽!
嬉笑怒骂,全然忘了曾经东宫在这动荡的朝局下,几次拼死力挽狂澜,匡扶社稷的仁德。
慕岁宁只当做没听到,难得出府,她得先去牙行问问商铺之事。
“您来的正好,附近好几个商铺的掌柜都准备回老家去,您瞧瞧?”
说着,拿出了十个商铺的契书。
这些商铺有贵有便宜,但总共合算下来,一起也就三千两出头便可以全部买下来。
慕岁宁算算手头差不多还剩四千两,当场掏出银票。
“我全部要了。”
牙人见她这样豪横,眼睛简直能闪光!
他立马就带来常驻牙行帮人过契的京兆府官员,当场过了契。
“姑娘还要不要买?”牙人热情的问。
慕岁宁没说话,看向他。
牙人也不打哑谜,搓着手道,“其实有一位大人手里还有差不多二十多家商铺的房契,都是不错的位置,若是您一次性全买了,价格还能谈一谈。”
“哪位大人?”
“这……”
“你若不说,我也不敢买,万一是位品性不端的大人,我付了银子后他又翻脸不认人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有反抗的余地?”
慕岁宁一副极想买,又十分忧虑的模样。
牙人一见有戏,略犹豫了一下,就凑到了慕岁宁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岁宁在听到‘莫三爷’三个字时,错愕一瞬,旋即眸色迅速冰冷下来。
若她没记错,这近二十张商铺的契书,全是三爷莫丛维污蔑了外祖父和大舅舅,将莫家女眷全部赶出家门后,强占的莫家产业!
“我可以买。”慕岁宁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杀意。
牙人欣喜若狂,一下就把这根本挣不到钱的商铺出手了,佣金可想多丰厚啊!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慕岁宁笑着抽出一张五十的银票,放在牙人手里,“以后但凡是这位莫三爷要出手产业,你都先来通知我,而且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牙人在她递上百两银票时,就知道这事儿他只怕掺和不起了。
“姑娘,此事……”
“你不想赚这笔佣金、甚至以后比这还多数十倍的佣金吗?你不想成为金陵第一的牙人吗?你不想拥有自己的牙行吗,自己做掌柜的吗?”
牙人咕嘟咽了口口水,他当然想!
可是、可是……
“要得到最好的,自然要有堵上性命的觉悟。你说呢?”
“是,没错。”
富贵险中求啊,牙人越想越是这个理儿,他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吗?当然不!
反观眼前的姑娘,落落大方,出手豪横,一看就不是之前她说的什么被婆家刁难的普通千金,能盯上莫三爷,家世一定不简单!
牙人深吸一口气,道,“小的愿意听姑娘吩咐!”
慕岁宁嘴角冰冷弯起,莫家的产业,她迟早要全收回来!
收拾好契书,她便准备回侯府。
却不想才踏出牙行的门,就撞见了一个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人,话本里,帮莫穗穗开拓商业、助她挣得盆满钵满的商人——钱双宝!
慕岁宁盯着那人,明眸轻眯了下,这样的人才,若不能收为己用,也决不能留给莫穗穗!
可就在她靠近时,那钱双宝忽然就跟方才唾骂东宫的那群人扭打成了一团。
“妈的,你们这群狗杂碎也配议论东宫!”
“我当然见过太子,太子还扶起了被恶霸打倒的我,太子就是好太子!”
拳拳到肉,没多久,钱双宝那肥胖的脸已经青红一片,血肉与牙齿横飞!
他这是,在维护父王?
再想到话本后期,他因为爱上莫穗穗,跟自己一样变成个恶毒配角,最后被祁天逸和莫穗穗,联手他那位继母构陷入狱,叫老鼠活活咬死的结局……
慕岁宁走到一旁买热豆浆的摊子旁,递给正看热闹的老板一锭银子。
“钱双宝?”
清甜的女声传来,暴打的人群微微一顿,就见个戴着帷纱帽的小姑娘朝他们招招手,而后,一脚踹翻了那滚烫的豆浆桶!
“嗷!”
“妈的,找死!”
一群人烫的乱跳,叫嚷着就朝慕岁宁抓来,可慕岁宁早有防备,翻身上马后俯身越过众人,而后侧身一抓,将眼睛都挣不开的钱双宝拉上了马。
纵马飞驰,一直跑过三条街,慕岁宁确定甩开了那群人,才终于勒马停下,钱双宝也一个屁股蹲摔了下去。
慕岁宁看着他鼻青脸肿的,刚想问要不要先去上药,见他乐呵呵的说,“大师说我今年会有桃花劫,什么桃花劫,我看根本是桃花运呐!”
“姑娘家住何处,年方几何啊?钱某今年二十有三,家中……”
“你知道南街商业街即将改造之事吗?”
慕岁宁开门见山,“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钱双宝满头问号,“啥?”
合作?
不是桃花运?
虽然有点失望,但钱双宝这人最难得就是乐观,“小姑娘,你是不是缺钱啊?你放心,钱爷有的是钱!”
钱双宝胸脯拍得邦邦响,“你要多少?”
他看得出慕岁宁身上的衣料都是上好的,但不施粉黛,便揣测她所要应该也就是百八十两罢了,到底救了自己一命,一百两也不算太贵。
“一万两。”
“好,一百两……噗,咳咳!”
钱双宝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而眼前这小姑娘还在认真道,“当然,若是能有两万更好!”
“不是,小姑娘,我这条命都不值两万两你知道吗?”
钱双宝觉得这小姑娘铁定疯了,也懒得再跟她掺和,留下一百两,“听钱爷一句劝,你呢,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这外头可危险哦。”
慕岁宁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本郡主还以为钱爷乃一方豪杰,既有挣钱的大生意,便优先选了你,既然钱爷没这本事,那便算了。”
郡、郡主?
钱双宝猛地回头,就见一枚小小的腰牌被抛了过来,赫然刻着个精致的‘慕’字。
钱双宝当场就腿软跪在了地上!
慕岁宁瞧他这怂样,露出丝笑,想到话本里接下来的一个重要剧情,看他,“明日户部度支郎中沈步山府上就会替他家小姐办生辰宴,你若是想要这笔泼天的富贵,便去那儿见我。”
“是,草、草民……”
“不论你来不来都无妨,但听我一句劝,远离莫穗穗,早些从你家里搬出来自立门户。”
慕岁宁意味深长看他,“可免灾祸。”
否则,不等他死在大牢,她也会先一步送他下地狱!
但愿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慕岁宁驾马而去,她本意只是看在他维护东宫的份上顺手拉他一把,钱双宝却愣了好久,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真心关心他的死活了。
直到天色黑透,他才缓缓爬起来,踉跄着往回走去,只是掌心,死死握紧了那块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