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混账家伙

坠入水下的那一刻,慕岁宁出于求生的本能,牢牢抱住了祁云宴的手臂。

祁云宴也在被那温软触碰的一刹那,浑身僵硬。

那是……

“郡主,发生什么事儿了?”

外头守着的巧雀听到声响,推了门便走进来。

慕岁宁惊恐的睁开眼睛,都来不及说什么,祁云宴便消失在了浴池,只留下一地水珠。

慕岁宁呛了水,咳嗽着,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祁云宴离开时红透的耳朵,又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一时张嘴想说什么,又牢牢闭上嘴,是错觉吧。

她记得前不久,祁云宴看祁天逸和莫穗穗同房,可是面不改色呀。

一定是错觉。

慕岁宁抿起唇瓣轻吸一口气,恰好巧雀拨开珠帘进来,才朝她道,“有野猫闯进来了,下次把窗户拴紧。”

巧雀连忙应下。

而屋顶,‘野猫’淡淡想,栓窗可拦不住他。

沐浴后,慕岁宁沉沉睡了一觉,却不知怎么,梦里居然又一次梦到了祁云宴,却是梦到他受伤落入护城河。

“祁云宴……”

慕岁宁呢喃。

屋顶,正盘膝而坐,散漫趁着下巴看月亮的祁云宴微微一顿,就听她含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梦呓,“混账家伙!”

祁云宴:……看来是当真生气了。

“公子,户部尚书陈宾今夜忽然认下了所有嘴,咬舌自尽了。”秦一出现。

祁云宴眸色微暗,“圣上知道了?”

“是。”秦一看他,小心翼翼,“圣上让您明日去复命……结案。”

为了查这个案子,公子放弃了几十万的军权屈居锦衣卫,被那些清流骂做朝廷走狗,更甚至差点死在慕衡风手里,但皇上居然轻飘飘一句‘结案’就要翻篇,他都担心公子气愤直接潜入皇宫屠龙!

祁云宴看出他的心思,冷冷勾唇,却是听着屋顶下某人绵长的呼吸。

“放心,你担心的事,暂时不会发生。”

纵然他一开始,打得便是杀了那老皇帝的心思,但师父非要求一份忠肝义胆,死也要得个清白,而他的嫂嫂也偏不肯让他被泼上半点污水,那他也只能忍一忍了。

至于敏王府的杂碎……

他轻轻一笑,浑不在意的道,“有的是办法弄死他。”

秦一感受到他语气里阴森的杀意,暗暗打了个抖,只盼着公子收敛些,别真到老将军死前担心的谋逆那一步才好啊。

“白云山传来消息,太子殿下想见您,请您上山一趟。”

“何事?”

“太子殿下没说。”

祁云宴挑挑眉,没入黑暗之中。

白云山上。

小道观内已经焕然一新,唯一老旧的,就只有太子那副身子骨,吃了药仍是会咳嗽,偏这会儿还搬了把摇椅坐在廊下,一身薄衫,让他更显消瘦。

“你来了。”太子浅笑。

祁云宴从暗处走出来,“太子殿下知道宫里的决定了?”

“嗯。”太子虽然被废,麾下的十几位官员被被牵连、发落到了百越南蛮等荒芜之地,可几十年经营,他再不醉心权术,也不至于一点耳目都没有。

太子道,“既然父王不让你查了,你便暂时停手吧。”

“我查这桩案子,并非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为了你师父。”

那位顶天立地,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战场、给了百姓的老将军魏凡,只可惜他却在护送上告人牲案的慈溪县令回金陵路上遭人暗算,万箭穿心而亡。

“此事不能急。越是着急,那至今还藏在暗处的人便越能看出破绽。”

太子说罢,让高伯去请来简术,“你受伤了,让简神医看看吧。”

祁云宴见他没别的事了,转身欲走,就听太子笑道,“祁大人,你该不希望我将你受伤的事告知岁岁,让她领着你来看大夫吧。”

祁云宴桀骜勾唇,想威胁他?

高伯看着眨眼消失在原地的祁云宴,有些担忧,“殿下,让郡主与他接触太多是不是不太好,他自小见惯了人心险恶,又不受管束,怕不是善类。”

“有十年前那桩恩情在,他是绝不会伤害岁岁的。”

高伯诧异,“您说什么?他就是十年前那魔窟里的第二个孩子?”

太子点点头,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

高伯却是更加担心起来,“但他好像并不知道郡主后来为他做了什么,万一他因此生出恨意……”

太子想说什么,一片凉风吹来,让他又剧烈咳嗽起来,高伯怕他再出事,再不敢让他多说一个字了。

……

翌日。

归德侯全都知道慕岁宁买下琢樱院的事儿了,一时间不少人想来探探消息,慕岁宁一个都没见,而是在看过父王让胡三送来的消息后,便让巧雀去准备了外伤用的各类药,并打发她们都去了外面。

“祁云宴,出来。”慕岁宁坐在桌边,道。

没有回应。

“你假死骗了我一次,我可以不计较了,但你现在若不出来,我一定不原谅你,你若是不需要我这个合作伙伴了,那我们就此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话未说完,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衣襟浮动,乌发轻扬。

“嫂嫂就这般笃定我在附近?”

换做以前她是不确定的,但昨晚他出现后,她就确定了,在他认为她从被抢了住处的‘失落’情绪里出来前,一定会在她附近,怕她自尽。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会认定被抢了住所就要自尽,但还是有这样的自信。

她抬头看他,这几次都没仔细观察他的气色,如今看着,的确少了些血色,也消瘦了。

“过来,我看看伤口。”

慕岁宁指着一旁的椅子,不等祁云宴开口便继续道,“我已经让人去煎了药,祁大人该不会是因为怕吃药,才不肯治病的吧?”

祁云宴觉得今儿的慕岁宁格外的冷漠,端端坐在那儿,一双杏眸似淬着火。

祁云宴到底是顺从坐下,解开了衣裳,露出了肩膀上被火铳打过的伤口,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嫂嫂若是害怕,我可以让秦一来上药。”

他浅笑,仿佛这伤口多不值一提似的。

可若是伤口再偏一寸,伤的就是他的脖颈了,他居然还如此满不在乎!

慕岁宁忍不住生气,“祁云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祁云宴刚想说活着本来也不太有意思,察觉到她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又咽了回去,“放心,不是很疼。”

这还不疼吗,那他是忍受过多少这样的疼,才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将这近乎致命的伤口不放在眼里!

“祁云宴你……”

话未说完,祁云宴神色一动,揽着她便藏到了最近的衣柜中。

下一秒,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踢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