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下人都已渐渐陷入沉睡,直到一片火光冲天,桐悦居的下人们才吓得冲出房门,一瞧,哎呀,这可怎么得了,竟是世子的房间着火了!
“救火啊,世子还在里头!”
“只有世子一个人吗,莫姑娘呢,守夜的下人呢?”
“莫姑娘不知怎么闹了性子,去东厢房住了!守夜的人刚被发现叫人打晕扔到外头去了!”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去提水来灭火,消息也迅速在归德侯府传开,世子爷断了腿又伤了肋骨,起了这样的大火那可是逃都没地方逃啊!
慕岁宁也‘收到’消息,赶了来。
但刚到桐悦居外,就看到一道身影要往那大火里冲去,那竟是……
“白姨娘?”
“逸儿,我的逸儿!让我进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啊!”
白姨娘满脸的恐慌和悲伤,柔弱却又倔强的想要冲入大火里。
一侧的下人见慕岁宁来了,忙道,“少夫人,您也劝劝姨娘吧,侯爷刚将世子交给姨娘照顾,世子房间就起了大火,姨娘也是怕侯爷怪罪,才非要冲进去。”
慕岁宁觉得哪里不对,但看在祁云宴的份上,还是准备安慰她几句,可还未张口,又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天逸,我的儿!”
侯夫人面容憔悴的从门口跑进来,看着这熊熊大火,几乎晕厥,朝着周遭的下人喝骂,“快些,快些啊!你们这群懒手懒脚的东西,若是世子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天逸啊,天逸!”
侯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居然也几次想要往里冲去,现场救火的、拦人的,简直乱成一团。
“白姨娘,不要!”
下人的尖叫,慕岁宁抬头看去,便见那柔柔弱弱的白姨娘居然将一条打湿的斗篷裹在身上,冲入了大火里!
慕岁宁大惊后,试图让流华把人带出来,一道呛着烟尘的咳嗽声便从一侧传来。
“我没事。”
是祁天逸!
几个黑衣人抬着他的轮椅放下,看他的状态,也就是衣袍有些烧灼,长发被燎了一卷,并没有受。
慕岁宁就知道,一把大火烧不死这男主角。
赶来的莫穗穗当即哭着扑倒了他怀里!
祁天逸痛得微皱了皱眉,却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的慕岁宁,甚至想,若是她能这样扑过来……
“逸儿。”被拉回来的白姨娘颤颤的红着眼过来。
“天逸!”
侯夫人的哭声立马掩盖了白姨娘的声音,也挡住祁天逸看向慕岁宁的目光。
她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大松一口气,转头便叱骂下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连火都看不好,差点伤了世子,侯府留你们何用,不如一并发卖了!”
说罢,还朝白姨娘呵斥道,“还有你,才让你照顾世子就发生了这种事,你就该以死谢罪!”
白姨娘垂着眼,仍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是妾身无能。”
“既然知道自己无能,那就将打理主院、照顾世子的事儿交出来!”
“可侯爷所托,妾身不敢辜负……”
“贱人!”
侯夫人气恨的一巴掌扇在白姨娘脸上,她积恨已久,此刻正好借机发泄,“来人啊,白姨娘照顾世子不周,带下去鞭笞三十!”
白姨娘身边的人都慌了,鞭笞三十,就白姨娘这身板,恐怕今晚都熬不过!
侯夫人得意冷哼一声,扭头更把矛头对准了慕岁宁,“还有你!身为少夫人,夫君遇难,就连莫穗穗都知道冲进大火里救人,你竟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按照家法,纵然不能休你,你也活罪难逃!”
“来呀……”
侯夫人目光森森的瞥了眼还在凶险燃烧的大火,道,“将她的衣服淋湿了推进大火,也叫她尝尝她夫君方才在大火里受的罪,省得外人议论她薄情寡性,说我侯府娶错了人!”
这可怪不得她,谁叫慕岁宁不识好歹,拿个破账单挑拨她和侯爷,害侯爷偏宠那贱人白氏呢!
慕岁宁该死,该活活被烈火吞噬、一点点被折磨而死!
侯夫人冷冷瞥一眼慕岁宁,“还不将少夫人推进去!”
祁天逸放在椅把的手指略动了动,又落了回去,慕岁宁的性子太倔了,正好磨一磨她,让她认清现实,等到她跟他求饶了,他自然会护住她。
流华见惯了江湖险恶,此刻也被这一家子的歹毒惊到了。
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进大火,就算事先将她的衣裳淋湿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她性命,那脸呢,手呢,还有头发,还有那随时会倒塌的横梁呢!
这比活活烧死她还残忍!
“郡主……”
流华咬着牙,以为慕岁宁会要隐忍,所以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劝她,就听慕岁宁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哭着要跟儿子同甘共苦的夫人扔进大火?”
忍?
那是曾经的她,现在她能当场报的仇,绝不忍到第二天!
流华瞪大眼睛,把、把婆母扔进大火?
“还不快去?”
“慕岁宁,你休要胡闹!”祁天逸沉下脸呵斥,莫穗穗也忙道,“是啊表姐,夫人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能……”
“哦,差点忘了还有个与我丈夫至死不渝的莫姑娘,也一并扔进去。”
“是!”
“慕岁宁,你够了!”
祁天逸冷冷看她,“你还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如此狭隘,你怎堪为我侯府少夫人!”
慕岁宁眸子一冷,扭头看他,“你真当我稀罕当你的少夫人?是非不分、欺软怕硬!夫人要将我推入大火,你屁都不放一个,反过来,便是我无理取闹,狭隘小人。祁天逸,当你的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祁天逸被她骂得一懵,甚至觉得他敢再说话,她甚至敢把他也扔回大火里。
明明该生气的,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想笑,她生起气来,就是这样的吗?
侯夫人立马要上来动手,流华当即两脚踹飞了她身边的婆子,那力道,侯夫人觉得刚才她一定听到了骨头断掉的声音!
“你、你……”
侯夫人大口喘着粗气,指着慕岁宁想骂,却愣住一个字没敢骂出来。
就在这时,几个下人飞快跑来,“夫人,抓到纵火的小贼了!”
纵火贼?
侯夫人满脸怒气的扭过头,待看到那被抓住的人,瞪大眼,那、那不是她派去火烧琢樱院的小厮吗!
就在侯夫人想赶紧把这小厮拖走时,归德侯已经带着祁禄走了进来。
“何人敢在侯府纵火!”
祁禄跟侯夫人对视一眼,“大哥先去安抚受惊的大嫂吧,这件事,我替大哥来查。”
只要杀了这小厮……
“何必劳烦四叔?”
男声传来,众人猛地看去,那一袭黑锦加身,在猎猎火光的映照下、俊美的仿佛不似凡人又带着十足邪气的人,不正是掉进护城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祁云宴吗!
“祁云宴你、你是人是鬼!”
“母亲希望我是人,还是鬼?”
他暴戾的杀戮全部掩藏在跳跃的火光之下,只剩一派温润矜贵,“不过是人是鬼,都不影响我替兄长查清这纵火案。母亲放心,今晚,我便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