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没听清,看他,他也去看烟花了。
金陵富庶,烟花也比边塞好看,漫天华彩,富贵安详,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他身上的血腥也跟着淡了去。
“回府吧。”
“去找钱双宝吧。”
两人同时出声,看向对方,慕岁宁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来,“西洋来的辣椒,去试试,顺便庆祝你升官。”
侯府忙着给祁禄办丧宴,白姨娘忙着照顾祁天逸,祁云宴自回金陵到现在,别说庆祝,就连一句恭贺都没听到过,偏她还记得。
祁云宴看着她满眼期待的模样,极轻的应了一声。
钱双宝半夜被叫起来,看到一脸黑灰的慕岁宁和一身血的祁云宴,吓得三魂丢了两,又听他们说来吃饭的,接了慕岁宁的辣椒就赶忙去厨房忙活了。
这一次,祁云宴倒是没让慕岁宁给他上药了。
慕岁宁简单收拾了下,就去厨房看看这传闻中令人上瘾的辣椒的威力。
等祁云宴来厨房时,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一股鲜香辛辣的气息也从厨房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他其实对吃食并不在意,边塞时为了追击敌军,十几日只啃干硬的馕饼就白水他也觉得无所谓,可此刻,这股辛辣的、混杂着从未闻过的香料的香气,却令他生出好奇来。
正好慕岁宁和钱双宝一人端着两盘点缀着红彤彤小东西的菜出来了,就是钱双宝的眼睛红的厉害。
祁云宴挑眉。
“切辣椒摸眼睛了。”
钱双宝想挤出个笑,眼睛一动,眼泪哗啦啦就流了出来。
慕岁宁哈哈一笑,叫上祁云宴一道到了厨房,三个人四盘菜,全是放了辣椒的。
慕岁宁率先尝了一口,那股爆辣的疼痛从舌尖传入,可炖的软烂的鸡腿却泛起奇异的鲜香,不是普通炖鸡的香,是那种骨头肉一抿既化,腿肉又半点不柴,还十分上头的香!
“好吃!”钱双宝吃的嗷嗷叫。
接下来是孜然牛肉,牛肉是刚好一头老死的牛,他因为去乡下骟猪,便买了一些,肉虽老,可跟着孜然辣椒爆火一炒,哎呀,那个香!
慕岁宁和钱双宝渐渐开了胃口,但祁云宴对辣椒的适应度好像不高,些微吃了些就放下了筷子,看慕岁宁跟钱双宝两个辣的眼泪汪汪还呜呜喊着好吃,不由好笑。
但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这辣椒是成功了,接下来只要交给大舅妈去培育就行了!
“正好重阳要到了。”
钱双宝摩拳擦掌,“也该让咱们南街爆火起来了!”
酒楼的事定好,祁云宴送慕岁宁回府。
回去的路上,慕岁宁问了他关于祁禄之死的真相,祁云宴也很直白的承认了。
“是我杀的。”
祁云宴将她放在屋顶,笑着看她,“嫂嫂会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慕岁宁看穿他笑容下的威胁和难驯,浅笑,“祁禄想杀我,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祁云宴,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
祁云宴发现他有些看不穿她的真实想法了。
“不客气,嫂嫂下次还想杀谁,尽可告诉我。”他笑着说罢,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慕岁宁暗暗松口气,有些怀念起之前那个伪装的很好的温润如玉的公子了,现在这个,有些难搞。
不是……
“祁云宴,我还在屋顶!”
慕岁宁尽量小声的喊,却只看到黑暗里的他回身一笑,而后离去。
他是故意的!
慕岁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挪到屋檐边喊流华,好在流华还没睡,但坏就坏在不止流华没睡,整个院子的下人都没睡,她们虽然不知道郡主为何要半夜爬屋顶,但还是贴心的拿来了楼梯,齐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慢慢爬了下来。
慕岁宁:……哎。
一夜过去,慕岁宁原以为祁天逸多少会来纠缠,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不闻不问的消失了,正好,她得抓紧时间把送祖母他们去庄子的事儿办了。
慕岁宁怕再出岔子,早膳都没用,简单在手臂上了药油后,就领着流华巧雀直奔马车,飞快往莫家小宅去了。
果然,她才刚离开不久,侯夫人院里就来了人,说要请慕岁宁过去侍疾,只可惜扑了个空。
慕岁宁在路上买了不少早点,想敲开莫家小宅的门,结果门先一步从里面拉开,出来个熟悉的小厮。
“小郡王在里面等郡主,郡主请。”
宅院不大,慕岁宁抬眼,就看到了正跟外祖母坐在一处说话的慕衡风,见她看来,慕衡风投来一个温和的笑。
慕岁宁将早点交给巧雀,让她先给几个舅母和表姐拿去,才提步往那唯一的堂屋走去。
“外祖母,堂兄。”
“我去让你舅母她们收拾行李,你们先说话。”
莫老夫人起身,慈爱的拍拍慕岁宁的肩,先走出去了。
慕岁宁看向慕衡风,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明明不久前他还发誓,他没有做过害东宫和叶氏的事。
“在怨堂兄?”慕衡风轻笑看她。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慕岁宁问他,“堂兄,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可以。”
慕衡风很干脆的说,“我今日来,便是来告诉你真相的,叶氏满门惨案,的确为敏王府所为,但并非我主导,至于我为何会参与进来,你应该猜得到原因。”
因为敏王看不得他这个儿子置身事外,他想回京,就必须要沾手这等脏事才能取得敏王的信任。
“而东宫之事。”
慕衡风道,“敏王府在其中的确有推波助澜,但并非元凶,叶氏案的出现,恐怕就是元凶故意挑破,让你怀疑上敏王府,叫我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慕岁宁的思绪飞快,听他说到这里,思绪微顿,抬头看向慕衡风。
“堂兄是指祁云宴?”
“你仔细想想,你为何会怀疑上敏王府?”
慕衡风见她神色微动,又道,“祁云宴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他回金陵的目的也不只是归德侯府那一封封召他回金陵的信,他是为他的师父、老将军魏凡而来。”
“你或许不了解魏凡,他当年与太子是莫逆之交,也是与太子同时爱上太子妃之人,后来太子妃出嫁,他远走边境,此生都没再回过金陵。”
“而他决意回金陵,便是因为慈溪县县令发现了县城里好几处蓄养人牲的地方,请了他护送进金陵告御状,结果二人双双惨死。”
“岁岁,太子是人牲案的起点。”
慕衡风温柔道,“不论是不是他所为,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魏凡也是因他而死,而魏凡对于祁云宴来说,亦师亦友,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你说祁云宴此时回金陵,是为何而来?”
“边塞的祁将军,杀人如麻,睚眦必报,他不会放过东宫和你,也饶不了背后推波助澜的敏王府。”
“所以岁岁,你可以怨恨敏王府,但堂兄希望你能远离祁云宴,就算是为了太子殿下和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