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要多想，你能上台陪着魅儿，魅儿便已开心了。”魅儿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嫣然一笑逗他开心。
“呃?”
“咳，奴家的意思是——可以带公子一起丢脸啦！”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容易把真心话说出来，看着顾今朝双眸，魅儿耳根子头一次红了。
不是假装的，是真有些为刚才大胆露骨的话羞涩。
“好，那便一起丢脸！”顾今朝也笑了。
“所以，公子想好表演什么节目否？”
“那就唱歌吧，我也只会这个——哦，自弹自唱，琴反正都摆上来了。”顾今朝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琴：“本来，你弹合适，但时间紧迫，曲子你来不及熟悉。”
“那——奴家给公子伴舞！”
“好。”
不想跳舞是之前，现在突然又想了！
女人心就是这样的。
魅儿自我催眠，而后往前两三步，顾今朝则是后退到了琴桌，缓缓入座。
两人的对话在人声嘈杂之下，其实很难听到。
此刻，见魅儿站在主舞台中央，那顾公子则坐在了琴桌前，众人先是一顿，而后，议论声又出来了——
“这台面——魅儿娘子难不成要跳舞！”
“袖口都放下了！应是了！听说魅儿娘子是楚人，跳舞可是一绝！但来明月楼除了第一次露面便没跳过了！”
“那不是正好？可以看看明月楼是否过于吹嘘...”
“哎，那顾公子难不成是弹琴？”
“都坐下去了，那还用说嘛！”
“跳舞弹琴相结合——嗯，先前也有两位娘子这般表演了，只能说中规中矩。”
“不错，先前我还有些好奇，此刻却兴意阑珊...”
“且看吧，反正都最后一场了。”
议论声中。
只见魅儿轻甩纱袖，对着台下微微一礼，含笑道：“奴家与顾公子共演，奴家伴舞，顾公子弹唱——”
说到此处，魅儿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后面的顾今朝，似乎在询问他弹唱何名。
是啊，唱什么呢？
从来到这明月楼开始，更确切的说，从知道刘巨炮和安娘的故事开始，每走一关，他内心总会时不时的浮现出柳南栀名字。
她的笑脸，她的哭泣，她的样貌...
方才的武家坡，他在台边，安静的看着，虽没其他初见戏曲的此间世人那般激动。
但心里的感慨和淡淡的羡慕却也是真的。
戏曲被人接受固然欣喜，但若能如刘巨炮和安娘般花好月圆，那才是人生幸事...
也正因为看到两人情比金坚，他才这般决然的帮忙到现在。
谁不想看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可他和柳南栀，还要等多久...
前面，还有多少的磨难呢？
他不知道...
可能在花楼主要是玩个气氛，玩个开心，想这些很矫情，但有些时候感觉来了，挡都挡不住。
喝了酒笑的人很多，疯的人很多。
但同样，哭的人也不少的...
“兰亭序。”顾今朝看着回头的魅儿，眼神温柔许多。
魅儿一顿，她看着顾今朝的眼神，突然感觉此刻的他是那么的脆弱。
“曲名【兰亭序】。”
魅儿回头重复，余光却又忍不住撇向身后。
“什么兰亭...序？”众人不明所以。
茶室三楼的紫鸢和苏颖内心却同时咯噔一声。
兰亭只是个托词，他——他真正想表达的，是对那女子的情谊吧？！
前方的刘巨炮和林留之也对视一眼，内心也也有些疑惑。
“今日出游，访临安书院，院有两亭，亭中百花齐放，兰为甚，得名兰亭...”
好在顾今朝没有故弄玄虚，朝着众人解释。
“吾在兰亭发现一物，名曰：红豆。一时百感交集，至今也难以忘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谓之...兰亭序。”
话到此处，顾今朝双手按琴，闭目沉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听闻此句，在场女子们瞬间呆住！
身前的空气似乎突然变成了一把刀，狠狠的扎了心口一下！
不痛，但莫名的难受了起来...
安娘身子一颤，天明明不冷，心此刻也是开心的。
但不知为何，就突然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想拉住刘巨炮的手。
安安四人看着顾今朝眼神都要融化了。
茶楼三层两桌栏杆前，一片的沉默...
无论是紫鸢还是红鸾，又或者旁边的苏颖二女，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对一个人有好感是幸福且紧张的。
但那个人若心有所属，剩下的便只有不甘和感伤了...
‘顾公子...’魅儿不解，但此刻的顾今朝极其认真，完全不见被逼上台时的那种无奈和几分
手足无措。
铮~
突然，琴音响起！
并不像梧桐时候的嘈杂，像是刻意提醒众人她要开始表演。
顾今朝的第一个音很轻，轻的几乎都听不到的那种。
但众人此刻因为他一句情不知所起，纷纷被镇住了，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此刻见他抬手拨弦，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琴声很轻，很悠扬，曲调更是悲切，层层渐进间，配着婉转。
初听便觉一股宿命的悲感扑面而来！
周董的这首兰亭序，是许多人公认的前奏神曲，开头便是二胡。
前奏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多年后还被许多人翻唱。
可惜时间紧迫，顾今朝便只能用琴声代替。
比起二胡的嘶哑凄凉，此刻的琴声却更偏向吉他，多了几分平心诉说的感觉。
便如他在说故事，却并不埋怨，并不忧愁，并不愤恨，有的只是淡淡的思念...
琴声起，万物静，陪着繁星和月光。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淡淡的忧而不伤...
单是这前奏，众人听得都快入迷了，内心因为前几个节目的各种躁动，彻底平静了下来。
某一刻，琴声忽止！
众人沉醉的目光也跟着一顿，没待回神，却听一道温柔中带着几分感伤的声音，随风迎来——
“冷月碎星，前世今世亦如旧~”
“夜长梦短，情似覆水怎再收~”
“半醉半醒，是你一抹泪容——如黄花消瘦~”
“一眼万年忘记要多久~~~”
吧嗒！
声音不大，但才刚起个头，旁边便有杯子落地的破碎声！
星光！
朗月！
灯火璀璨！
人山人海，但这份愁绪的思念却贯穿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唱法？
这是什么曲调？
怎宛如利剑一般，一瞬间扎入人心呢？
“这是——楚语？！”
刚随着歌声起舞的魅儿当场愣住！
随后不自觉的回头看去。
顾今朝已经忘我，双眼如星辰，却不看世间人，仿佛穿透了，时间和距离，在对他思念的人歌唱。
在场有人忍不住开口。
“闭嘴，静听！”
“太绝了！他一男子，一开口我，我竟忍不住共情...”
“覆水难收啊！唉...”
人群忽然一阵叹息。
便在此刻，琴调忽升，顾今朝声音缓缓，却仿佛带着无尽的诉说——
“明灭案灯，照不见三千里~”
“离词别句，相思似是而非~”
“情诉纸墨...想不到怎写你~”
“恨爱悲欢欠着谁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