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好办事，自古皆如此。
别人可以不要，自己不能不准备。
这是人情世故，也是官场潜规则。
周府尹的礼物顾今朝想了很久。
他是官，送东西还真有些不太好送。
字画什么的虽然能观赏，却又不太实用，其他的自己又没有。
好在之前偶然回忆起招贤七试那日和周府尹喝酒的细节，发现他说话看人眼睛都喜欢微眯。
这要不是准备整人就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整人显然不是，那这习惯的养成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他眼神不太好。
后来偶然间与吴嬷嬷聊天，她也证实了这问题。
早在先皇时期，周府尹受过一次伤，康复之后眼神就不太行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心腹，先皇却早早放他来临安养老的缘故。
或许老皇帝也没能想到，最后破局竟然要用到这颗临安的闲棋子...
因此，造出玻璃，那凸透镜也是小意思，简易眼镜便被他搞出来了，只是没办法测量周府尹的度数，只能估摸个大概了...
“眼镜？从未听说过...”周府尹半信半疑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是两块略带方形的琉璃片。
紫鸢此刻也看了过来，也有几分好奇。
“这——怎用啊？”周府尹比划了半天，无从上手，最后略带几分尴尬。
顾今朝笑着起身：“大人请看，这两个圆圆的对的就是一双眼睛，大人只需将其卡在鼻上，后方的两根长棍则用双耳固定。”
说着，他主动给周府尹戴上了眼镜。
“啊？！”
突然，周府尹猛地一声大喝，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把旁边的顾今朝都给吓了一跳。
“大人！！！”
门口的两名侍卫听到喊声瞬间拔刀进门！
周府尹的夫人此刻端着水果，想来是听说来了客人，过来问礼的。
刚走到门口便被府尹一声大喝吓得水果都洒了一地。
“夫君——你怎的了！”她声音焦急，快步进门，连问好都不顾了，看得出来，两人虽人到中年，但感情很深。
“别动！”周府尹再次开口，但语气已经带着颤抖。
两名侍卫瞬间愣住，仿佛被周府尹给定在原地一般。
就连府尹夫人都吓得立刻停住。
顾今朝抬眼看去，只见周府尹的身子竟在微微的颤抖，他的胡须也在抖，甚至藏在长袖下的双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似乎在怀疑这是不是错觉。
再看他双眼，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这——这——！！！”
周府尹呼吸粗重，说话都不利索了，先转头盯紧顾今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而后又转头看向门口两名侍卫，最后他抬脚就往门口跑。
站在正厅门口，他宛如一个重获新生的孩子，在贪婪的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午后，阳光略带忧伤的隐藏在了云层中，天气不是那么灿烂，但随风摇摆的花，在此刻周府尹眼中是那么的美妙。
甚至，他连采花的蜜蜂都能看个真切！
“夫君？”
此刻众人也知道周府尹并非有安全问题。
他夫人快步跟了出来，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夫君，你——无碍吧？”
唰~
周府尹猛然回头，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神惊得府尹夫人瞬间更担忧了。
她正准备开口，却见周府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颊，语气突然哽咽：“夫人，相伴三十年——为夫终于...终于又能看清你了！”
“夫人以前嘴边有颗痣，眼角也无这多皱痕...”
“操持家中多年，竟致你容华尽去——此为夫之过也！”
作为枕边人，府尹夫人是最了解自己丈夫痛处的。
此时见他脸上多了个奇怪的东西，但全身都在激动发抖时，她明白了。
立刻抓紧他的手道：“夫君，你——你看的明了！”
“明！太清晰了！夫人，府衙，整个天下，尽入为夫眼中！这——这是神物！是再造老夫双眼的神物啊！”
“夫君~呜呜呜。”
“夫人~”
两人，光天化日的。
竟不害臊，抱头痛哭。
这突然出现的画面，别说两个侍卫傻眼了。
就连顾今朝都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
他只知道周府尹有些近视，但不知道这竟然是他的心结！
是他最大的渴望！
怎么说呢——歪打正着，挺好的。
紫鸢不知何时，默默靠了过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连迷离的双眼都能治好——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
能把眼睛变得清晰，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概念？
不亚于让人返老还童！
至少紫鸢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顾今朝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虽然，她猜测起作用的大概率是那两片琉璃，但——自古以来也没人造出琉璃啊？
更没想过琉璃还能这般用...
“这是意料之外，别崇拜我。”顾今朝笑道。
“有点。”
“啊？”
“出去看看。”
“哎，你刚才说什么？”
顾今朝不知怎的，内心的满足感突然爆炸了，这就是义务教育带来的含金量么？
紫鸢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回答，率先出门。
见有人出来，外面的老夫老妻这才松开。
府尹夫人感触甚至比府尹还要深，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周府尹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逗她笑。
“夫人，你哭起来就是好看~当年你我诗会相遇，我随手扔一个梨打到你头上，你哭得可伤心了！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娘子跑不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
“嘿嘿~”
“来人了！”
“咳咳。”
周府尹见到紫鸢，立刻恢复正常。
“周大人，无恙吧？”紫鸢问。
周府尹叹道：“紫统领，若无此眼疾，老夫何至于来临安蹉跎岁月...如今先皇已去，此等人生憾事，言之不尽。这一日，从未幻想过，如今却来了。来得晚——却能来？”
悲喜交加的感觉就是他内心的写照。
有些遗憾，但更是兴奋和感慨。
越过紫鸢，周府尹一脸郑重的来到顾今朝面前。
一拨膝前长袍，他竟要下跪！
“大人，万万不可啊！”吓得顾今朝连忙拖住他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