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兄！这是何意！”顾今朝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林兄与吾适才相戏耳，怎认真了？”
刘巨炮却不言，红着眼眶端着酒，顾今朝拉都拉不起来，却还好没再继续往下跪。
林留之嗤笑一声：“他啊，为了那明月楼相好的呗！大好男儿，一旦为那女子，便什么都不顾了，先前为求我作诗，在我房门外跪了一夜，我真是服了——来！顾兄，别管他，我们喝！”
说是这么说，林留之却没有继续倒酒，显然是气话。
“明月楼？”旁边的紫鸢瞬间警觉。
林留之点头：“这厮昔年一穷二白，我等饮酒明月楼，看上了个花魁娘子，当时可甜蜜了，后来没钱给人赎身，便想着进神都考个功名，再回来团聚。谁知如今那女子竟不认他了，现在连明月楼都进不去。字兄，你说可笑不可笑？”
“安娘不会不认我的！你也看到了，她根本没露面！”刘巨炮红着眼眶反驳。
“人妈妈都说了，她早已从良，你又何必执着呢？”
“不会的，即便从良，我与她通信多年，她从未离开明月楼，定是明月楼老鸨为难她！”
“那你能怎么办？昔年我便与你说，若真是喜爱，我拿钱与你，赎身于她，两人双宿双栖，不好么？偏要跟我犟！怕欠我人情，你是出人头地了，她人却变心了。”
“不是变心！你休要胡说。”刘书生声音大了起来，隐约带着愤怒道：“我十年修武，多是她助银钱，我立誓娶她为妻，已与她言明，不然，怎可用她银两？若是变心，她为何还给我寄钱？”
“不是变心，怎不出来相见？”
“林留之！”刘巨炮刷的一下站起来！
“刘毕！”林留之一拍桌子跟着起身，怒道：“昔年我要借钱与你，是你觉得欠了我人情，不为其赎身，这才有了今日之难。你我兄弟，何须在意金银——如今归来，她不肯见，你又求我写诗将她追回——”
“我那是爱惜笔墨吗？我那是不忍看你被她所骗！你如今贵为武状元，前途大好，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要娶她这负心妓子，你的前途不要了？你的功名利禄不要了！你不怕被人耻笑么！你这个蠢货！”
“彼你娘之！”
“要打架么？吾未必怕汝！”
两人说完，竟真的撕扯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林留之手无缚鸡之力，打在刘巨炮身上跟挠痒痒一样，倒是刘巨炮动作很轻，显然不忍真的打疼了自己的好基友。
要不然，别说用内劲了，一拳下去，林留之都得躺十天半个月。
很快啊，两人就这么发酒疯打了起来，看得顾今朝和紫鸢面面相觑。
但对于此刻听闻的事，倒是有些明了了。
不多时两人闹够了，气喘吁吁的坐在草地上，彼此不想看，林留之却继续道：“我早先便劝他放弃。他却偏执着。不然，怎会听了那顾兄的红豆，他便哭的跟小孩似的...”
林留之虽然在吐槽，但看着兄弟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他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没用才朝着两人诉苦的，显然是没办法了。
帮吧——毕竟是个青楼娘子，怕好兄弟以后被人耻笑，且求见几次，都没见到，人家早就忘了也说不定。
不帮吧——他又凄凄惨惨凄凄，每天晚上喝酒才能入睡。
到底是有多爱，林留之无法理解，但他实在不想兄弟大好前途就这么蹉跎了。
刘巨炮神色凄凄：“昔年，我与安娘结识明月楼，机缘巧合我替她挡了登徒子，从此便相好上了。她酷爱诗词，我却做不出，每见才子佳人，她便一脸痴羡...”
“我不曾送与她心爱之物，她却将身子给了我...愿与我相约白首。”
“她原本是清倌人，自我与她初夜之后，名气一落千丈，我没钱，便想着闯出个名堂，再替她赎身，与她相商后，我便北上神都，十年了...年年银钱不间断。”
刘巨炮此刻是真的没办法了，直接将两人的私密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神都十年。吃穿如何我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也无所谓，我常去武官做工，她给之银两，我从未花过，都攒了起来。便想着早些事业有成，归来替她赎身。”
“十年啊！顾兄，若她变心，何须如此...又何至如此...我不在乎她后来是否接过客，是否成了妓子，我——我只想告诉她我回来了。我来接她了...”
“可是——可是，我却连明月楼的门都进不去...”说到这里，刘巨炮抱头抽泣了起来。
旁边的林留之叹了口气道：“这厮昔年英雄救美，在明月楼内大打出手，到现在都被禁止入内...那老鸨已记死了他这张脸了。甚至不会说那女子的任何事的。”
原来是被拉入黑名单了...
顾今朝看着刘巨炮一脸感叹，没想到这邋遢书生，竟然也有这般苦情的经历。
紫鸢神色彷徨——
十年...那的确挺久了...
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如果单论诗词，不一定非要你二人吧？”紫鸢沉默片刻，开口。
林留之尬笑一声：“还是字兄明察秋毫...青楼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闹过事或者被禁止进入，需要做出极好的诗词，方有可能既往不咎——不是诗词也可，总之需要给与明月楼极大的利益。硬抢的话，我二人又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和人脉。”
“我之诗才，我自己清楚，像顾兄那般，出口成章，我是做不到的...”
懂了。
难怪你非要约我今天喝酒！
说了不管兄弟，又骂又打的，其实心里面还是很想帮他的吧？
顾今朝闻言一笑：“所以，此刻聊起此事，也是林兄刻意引导，让刘兄能畅所欲言？”
刘巨炮偏一根筋，林留之的心思，不明说，他未必悟得明白。
人生一世，难得三两挚友，可不能让朋友寒心了，顾今朝这才有此一句。
果然。
刘巨炮身子一颤，满眼泪珠的抬头看向林留之。
林留之顿时脸红脖子粗，偏过头道：“谁管他啊！被那花魁娘子骗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