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缆车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五章劳动法

清晨,刘大脑袋就从窝棚里起来,囫囵地洗了把脸,就穿着单衣,匆匆地奔向租车行。

上海虽然大,富庶,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并不友善。

他今年18岁,在舅舅的引领下,干车夫已经一年了,在上海这个特别市,算是混个温饱,存下十几块龙元。

“老大!”舅舅三十出头,但看上去就跟40岁的中年人一模一样,疲惫,苍老:“今个你表弟生日,歇早点,一起吃饭!”

“好嘞!”刘大脑袋点点头。

他来到账房,付出了三银毫,租赁了一辆八成新的人力车。

这是今天的租金,一日一付,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十二个小时。

拉着车,他的脚步灵活,刚换的草鞋倒是不硌脚。

他必须趁着草鞋完好,多跑几趟,不然的话,到了下午草鞋就破了。

披着“同仁车行”的褂子,拉着车,他就往外奔去。

这时候,路边就碰到一对父子,拿着行礼,模样倒是普通人,他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要不要车?”

“当然要!”男人抱着儿子上车,行礼也放在了脚边:“去尚文私塾!”

“好嘞,三里地,六个大子!”

他吆喝一声,就跑了起来。

在上海,所有的人力车夫和车行都遵循着同一个计量:

一里地二十文,也就是两个大子。

这在外地是天文数字,但在上海却又是正常,不高不低,卡在了人们的脖颈处。

有钱人不在意,中产之家也能偶尔奢侈一把。

毕竟上海工厂里的女工,一个月少说四五块,一两毛不算什么。

像这样的他得拉五趟,才能够租金。

男人点点头:“赤佬,快点,我儿子急着报名呢!”

“您稍等,路上人多,二十分钟内必到!”刘大脑袋随口道。

他三步并两步,一路上礼让颇多,但速度并不慢,甚至插了小路,比平时还要快一些。

帮忙把行礼放下,刘大脑袋看着父子牵着手走进了私塾,一时间羡慕起来。

他读了几年书,实在熬不住,就出来打工了。

“我儿子将来也得读书,在上海读!”

他把车放在,找到一个显眼但凉快的地,准备就地拉客。

短短半个小时,他就见到了十几对父子来报名,倒是又遇到了那对父子出来。

“正好!”男人笑道:“赤佬,辛苦了!”

父子二人坐上车,面带笑容。

又收获了六个大子,刘大脑袋这才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刚保持片刻,就见了道路上,一辆铁马,正在招揽着顾客。

他揉了揉眼睛,才觉得没有看错。

一辆时髦的铁马,后面的座位包着软垫,坐着一个少年。

时兴的铁马,一辆高达两三百块,是人力车的数倍,往往还有价无市,今儿倒是稀奇,竟然拿出载人。

他摇摇头,继续跑客。

变化太快了。

小跑一阵,他来到了徽州路,这里是书斋一条街,文房四宝,古董书籍,应有尽有,店铺不下百家。

能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有钱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路口等客的人力车夫,不下三十人,排成了长龙。

他等了接近半个小时,才有一位客人。

一个戴着眼镜,打扮儒雅的中年人。

“师傅呀,你们车夫赚得多撒?”

“大爷,我车子每天租金三毛,住了窝棚一个月也得要八毛,时不时还得荤腥,不然就跑不动!”

“每天赚个两三毛,刨去吃喝,一个月也能剩个一两块,虽然在上海不咋地,但比乡下来的强!”

刘大脑袋随口道:“乡下种田才苦咧,双枪累死人,三伏天能够热死人……”

“到年底,能落个两三块,虽然是菩萨保佑了!”

男人微微点头:“最近市衙门准备出个规划,说是人力车无序乱来,每个车都要有牌照!”

“牌照?多少钱!”

“少说百

八十块吧,能管五年!”男人随口道:

“除了人力车,工厂也得管起来,女工、男工,还有那些码头工人罢工都会有规矩……”

“啥?”刘大脑袋一愣:“规矩,啥规矩?”

男人微微一笑:“每日工作时长,工薪发放,安全保障一类的!”

“你这样的车夫,我估计是租金了,日租最高两毛,最低一毛,月租最高五块,最低四块……”

听到这,刘大脑袋高兴得不行:“朝廷终于想着咱们了,天天累死累活,汗珠子摔八瓣,都给那些大老板赚去了!”

“我与您说,赁车,还得有十块钱押金呢,弄坏了、延时了,就得扣钱,都是些心脏的,死扣钱!”

中午一个肉包子,三个窝窝头打底,刘大脑袋在五点就交了车,奔赴老舅家。

晚上吃着肉菜,一家人趁着这难得的时间聚在一起。

说起了今天的事,一家人都不信。

老舅直言道:“衙门跟那些大老板都是一家人,钱都塞满裤裆了,怎么可能出限制?”

表妹则道:“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一个月四块半,被那王扒皮扣一个半月,每回都是月底给,还经常加班不算钱!”

说说笑笑,都没在意。

过了几日,刘大脑袋与一群车夫们坐在路边等客。

他们都是苏北人,黄淮泛滥区,往上海跑的人极多,十个车夫有一半是苏北的。

“要我说,英夷还是欠打,那么啥印度,就得拿下,不然他不分谁是主子!!”

“没错,就得打,不然养那么多兵老爷干嘛?”

“赤佬?”

“来咯!”刘大脑袋飞快而来,拉住了客人。

客人拿着报纸,嘀咕道:“限制工长,不得超过十一个小时,童工不得超过八小时,什么混账玩意?”

“客人?您这?”刘大脑袋不解道。

“朝廷发布什么劳动法,对工厂进行限制,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条条框框的,怎么让人做生意?”

男人愤恨道:“这就是宰相拍脑子想出来的,根本就不现实……”

听得这,刘大脑袋欣喜万分,他迫切的想要问询关于车夫的事,但却强忍住了。

到了夜里,他拿着废报纸,找到了读了五六年私塾的大眼王:

“可有咱们的?”

“别急!”大眼王认真看着,周边围着一群车夫。

他说道:“这上面好多种工作噻,短工,长工,还有码头力夫,水手,不下百家,车夫在后面!”

“日租不得超过两毛,押金不得超过五块,并且拖延押金者,罚五倍之数……”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欢腾起来。

不只是车夫,事关上百行业,许多听到风声的人纷纷雀跃起来,尤其是超百万人的纺织业更是沸腾。

低薪的要求加薪,加班的要求发钱,一时间各大工厂鸡飞狗跳。

而资本家们纷纷抱怨,私下里都说是乱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