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个月的时间便是流转而过。
冬日之寒,随着春江水暖,已然是逐渐散去,春日的温暖阳光,照耀着整座大地,为这片大唐,带来了勃勃生机。
新的一年里,贞观十九年,三月初六,惊蛰。
洛阳,天策府,桃花苑。
晒着太阳喝着茶,皇太孙李象正悠闲的坐在这桃花苑中,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院中的桃树已然是结满了花苞,隐约有绽放之趋势。
躺在这自制图纸打造的藤椅之上,李象鲜有的放空之余,思索着这三月以来发生的诸多事,不禁又没法放空了。
从年前大年三十的血案开始,一直到现在,事情就没停过。
这洛阳血案凶犯名为沈冲,其杀人动机,在大年夜便是彻底审清楚了,那沈冲之所以灭杀那户部郎中何营族内二十七口男丁,原因是因为在这凶犯年幼之时,二十年之前,那还是武德年检,其母被这何营领着一群何家的族兄族弟,当着沈冲的面,轮流羞辱。
此仇,这沈冲足足记了二十载。
沈冲本为军户之后,从军数年后归家,转而便是将自己卖身入这何进家中,蛰伏半年之后,取得信任之后,于大年夜突然发难,将曾经羞辱其母的二十余何家男丁,尽数砍杀。
不过值得一提,这何家的女子妇幼,沈冲倒是一个都没动,祸不及妇幼,倒是个铁血汉子。
当时李象在得知了其中原委之后,亦是思索了良久,没有当即下决断。
依照大唐律法,杀人者死,更何遑这等连杀二十余人的血案,乃是死上加死,但这凶犯杀人又确实是有着原因。
你若是沈冲,你能忍?!
究其本质原因,还是权贵无道,祸害黎民。
为此,大年三十之夜,李象连宫中宗室之宴都没有去参加,而是紧急召见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孙伏伽,以及御史大夫马周,把这三法司的主政长官都叫到一起,连夜开了个紧急小会。
那一场小会,足足是开了大半个通宵,最后才是终于达成了一致。
于贞观十九年,正月初一,皇太孙李象宣布了发生于贞观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的洛阳血案决议:依大唐律,杀人者死,赐凶犯沈冲鸩酒一杯,以伯侯之礼厚葬。罢去户部郎中何营一切官职,罢去其族内子弟所有官爵,其后世三族,不得入仕为官。
律法无情,不管出自于何等缘由,只要是杀了人,若是不依照律法判之,这对于律法将会造成极大冲击,依法治国才能强盛,这一点李象自是清楚。
故而。
此等人情口子,自是不能开。
但这凶犯乃是为母报仇,又是符合人孝,这对于素来是以孝治国的大唐而言,亦是不能不考虑其中。
故而,中和之下,赐以伯侯之礼厚葬。
华夏之人,在意的无非都是生前身后事,身后事之荣光,亦是极为重要,可显示皇恩浩荡,也可让天下人信服。
但是。
这世上有一种做法,叫做我让你看你才看得到,我不让你看,你就看不到。
从表面上而言,这血案主犯沈冲的确是已经是伏法,当天宣判当天赐酒,一天都不耽搁。
“也不知道,这王玄策在西域弄得怎么样了,都说了让他多写信,怎么三个月时间过去了,都没一声动静。”
李象喝着茶,心思琢磨着西域那点事。
他虽然正月初一叛了沈冲死刑,但实际上并未杀他,而是悄摸着给这沈冲换了个身份,让他跟着王玄策去了西域。
西域乱地,两种是才能够成事。
一种,是王玄策这种有脑子的人,天生的外交家、纵横家,诸国盘乱的西域,看起来凶险万分,可是对于王玄策这等人才而言,便是犹如鱼儿入水,发挥才能的大舞台。
第二种,要狠人。
这沈冲心记仇二十载,卖身为奴,又蛰伏半载,暴起而杀之,此等人,最为适合在外搞事情了,秦舞阳什么的简直差远了。
“张燕,百济如何了。”
李象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在他的身侧,张燕静静站着。
随着皇太孙摄政,不良人已经全面在大唐铺开,虽说没有大明锦衣卫那么变态,但也不遑多让了,自然而言,张燕的身份也是疯狂拔高,上至执宰王公,谁见了张燕都得停下行礼,道一声见过大帅。
其实以张燕现在的地位,作为不良司的一把手不良帅,他应该去坐办公室的,毕竟不良人现在业务宽广了太多,他这个不良帅每
天也很忙,有诸多事需要处理,再继续当贴身保镖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是最近,时间点比较特殊。
所以从半月之前开始,张燕就开始守在天策府,守在太孙殿下的身边,可谓是寸步不离。
原因很简单。
明日,贞观十九年,三月初七,便是天子禅让大礼。
在太孙殿下成功登极之前,他这位不良帅将十二时辰守候在太孙殿下旁侧。
同时在这整个天策府的内外之地,更是明里暗里有着上千不良人守卫,新建的四象军,白虎营、朱雀营、青龙营、玄武营,皆是有军士轮岗,日夜守候在这天策府之外,随时准备护驾,以此保证太孙殿下的绝对安全。
“回殿下,那百济义慈王,依旧未曾寻至。”
张燕凝声回道。
虽然每隔半个月,作为半岛总指挥的李绩都会写一封战报回来,但是在消息上,还是不良人最快,有时候李绩不知道的事,不良人都是门儿清。
这三月时间以内,发生的事情很多,在国家战事之上,则是分作三件。
第一件,李绩早就在一个半月之前,就已经是彻底将百济的国都给攻下了,从战略意义上已经是灭了百济这群棒子,但是,百济义慈王却是跑了。
这百济的义慈王显然是提前点满了跑路天赋,打仗不咋滴,跑路功夫却是超一流,就百济那么屁点大的地方,竟是逃窜了一个月半,至今还没有落网。
“传孤的教令给李绩。”
“告诉他,搜山检海抓义慈,抓住义慈王者,赏银千两,封千户侯。”
这个义慈王,必须得抓着,就算是抓不到活的,抓到死的也行,不然哪天冒出来,在半岛上搞什么暴乱之类的,又是凭空惹下诸多麻烦。
灭国这种事,要不不做,要做,就得灭彻底了。
“唯——”
张燕点头行礼。
“另外,你一会让人去一趟礼部,告诉狄孝绪,让他以礼部的名义,修书一封给新罗女王,就说大唐富庶,不忍兄弟邦国受难,故而想带给新罗百姓更好的生活,而治理天下,重在教化,希望新罗女王能够遣一批贵族入唐修习,大唐定会竭尽全力教授。”
半岛之局势,现在高句丽和百济都已经被灭了,整个半岛之地,就只剩下了新罗棒子。
而这新罗棒子,表面上看起来一直是个大唐的乖小弟,对唐老大点头哈腰,并且又没有犯什么明显的原则性错误,实在是不好直接办了。
尤其是现下当政的那位新罗女王,已经是不止一次的公开发声,言说天可汗若是有诏,将主动放弃女王身份,即刻入大唐皇宫侍奉天可汗,哪怕是做侧嫔也是无妨。
对此。
李象都有点想和二凤商量商量,既然人家新罗女王都有这份心了,不如就顺坡下驴的下个诏,你二凤女人那么多,多个女王做小妾也不是什么大事。
“唯。”
张燕领命。
李象让礼部修的这一封书,表面上是要帮新罗建设吏治,实际上就等于是直白的告诉新罗女王,把你们高层都送过来,要是不送,我就自己去取了。
这新罗棒子现在看起来是个说什么都听的乖小弟,但心里忒坏,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鬼子,心里坏点子多了去,估计随着百济灭国之后,这会已经在商量着,该怎么从大唐手中抢半岛这块肥肉,完成他们所谓的‘山河一统’的美梦。
毕竟在新罗看来,半岛这块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棒子的固有领土,大唐和以前的中原王朝一样,只是过客,终会有离去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新罗这块地界,就将彻底是他们新罗棒子说了算。
当然。
这个梦,别说是现在的大唐时期。
就算是一千五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棒子这个梦都属于彻底破碎,外力太多,大国制衡之地,失去自我,还想一统山河,简直就是妥妥的痴人说梦。
而另外两件。
一件是在东,半旬时日之前,苏定方和薛仁贵的七万征倭大军,对外号称十五万,在得到李象的正式文件准允之后,已经是正式下海了。
当然。
在大军下海之前,李象已经是反复进行了强调,命苏定方派遣快船,来回于海上勘察海图,以此确定没有任何的海风风险,这才是下令大军渡海。
毕竟,元军攻倭的惨烈教训,李象可是记得牢固,人还没到倭岛,就被海风刮的全军覆没,倭岛鬼子为此自豪了上千年。
他绝对不会让倭
岛鬼子再自诩为神风庇佑,必要一举灭之,将倭岛的鬼子都赶下海去喂鱼。
再一件,便是西面的吐蕃之战。
早在月前,雪化春暖之初,整军两月之余的李道宗和刘仁轨,就已经是对吐蕃进行了闪电式猛攻,吐蕃还没反应过来,李道宗和刘仁轨就已经是突入了吐蕃境内。
吐蕃的那些牦牛兵,终于是真切的尝到了什么叫做唐兵威武。
过去都是听说,现在是付费体验。
短短半月的时间,李道宗和刘仁轨分兵两路,虚实交替,把这帮吐蕃兵晃的跟一群二傻子一般,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歼了,刘仁轨更是一路连下吐蕃二十七城,很多吐蕃部落根本就不敢抵抗唐军,纷纷是选择了主动投降,表示愿意臣服大唐。
甚至还有着不少吐蕃部落,在见到唐军之后,别说什么抵抗,直接就是现场充当起了二五仔,开始给唐军带路,那叫一个积极,生怕唐军找不到人砍,没有牛肉吃,专门找人多牦牛多的地方带。
站端刚开,唐兵入境,局势转变的如此之快,惊的吐蕃赞普人都麻了,连忙是发出国书,遣使往大唐而来,表示一切都是阿拉伯人的唆使,和他们吐蕃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李象早已经是从不良人处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并没有下令让李道宗和刘仁轨停止进攻,而是继续让他们猛攻。
大唐周边的这些狗腿子,不打疼,是不知道怕的。
必须得狠狠地淦上一顿。
“殿下,依礼,今天得入宫了。”
这时,张燕出言提醒道。
“嗯。”
这时李象的终身大事,不需要张燕提醒,李象心中自是明了,记着的。
明日,便是李世民的禅让大礼,也是他李象的登基大典。
他作为接受禅让的储君,彼时自是不能从天策府出发,而是要在太孙宫,然后依礼入紫微宫,接受天子禅位,这样才符合禅让的礼制。
这太孙宫,去年初就在修了,现在已然是初步落成。
用装修行业的话来说,就是硬装已经结束了,就剩下软装了。
当然。
在这个时代,压根就不存在通风这种事,什么甲醛之类的,猛吸就是了,实在不行,就扔几百上千个宫人婢女进去,活生生的甲醛净化员,天然无害,保准吸进去的是有毒甲醛,出来的全都是无害的二氧化碳。
不过这太孙宫,现在是叫太孙宫,过几天就得改名了,改成万寿宫之类的吉祥称呼。
本来这宫殿就不是建给李象的,李象明天也就是用来走个过场,而是给李世民接下来养老用的,整座宫殿设立在紫微宫以北,虽然占地并不是很大,但宫殿所拥有的各种规格,都是绝对的帝王礼制,远超东宫。
“动身吧。”
李象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眼中有着精光闪烁。
这一天,终于是到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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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