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们都在瞎出主意，他意识不清醒，捋脖颈、抬脑袋、拍后背等，再怎么搞，他也不会吞咽的。”
“就是，硬倒草木灰水，小心倒进气管内。”
沈青手腕上抬，令草木灰水不再溢出缸沿，倒数第二个人说得对，男子不喝水的关键点在于...中年男子没有意识。
“来几个人，掐中年男子人中和虎口，掐醒后，我再灌水。”
人群沉默了，他们担忧...上手参与救人，没救好，反被人讹上。
“我来～”
铲草木灰的寸头小伙，在中年男子身旁蹲了下来，一只手掐对方虎口，一只手掐对方人中。
妇人：“我来掐当家的另一只手。”
妇人蹲在地上，去掐男子的另一个虎口。
不过，她掐的力道不重，虎口处的皮肤，没往下陷进去多少。
沈青：“大婶，用最大力气去掐，要靠痛觉把他喊醒，不然，草木灰水流不进胃里。”
妇人知晓不用力掐的后果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用力掐。”
妇人大拇指向下按，五官挤在一起，指甲恨不得嵌进对方肉里。
沈青惊奇挑眉，要不是刚才亲眼目睹...妇人因为男子突然犯病，急得快要哭了，他还以为妇人仇恨男子许久了呢。
少年见状不甘示弱，不停加大手部力道。
此刻，中年男子的意识，处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中。
他蜷缩在地上，感觉全身都不舒服，但具体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上来。
倏地！
剧烈的疼痛，自上中、虎口处传来，那痛...像有三把锥子，锥破血肉，锥入骨髓乱转，痛得他眼冒金星，忍不住大吼...痛死了。
“痛...痛死了。”中年男子闷哼一声，眼皮上抬，眼珠透过水雾，看向妇人，“你...五官咋挤到一块了？”
“醒了，当家的醒了。”
妇人喜极而泣，下意识松开了手。
沈青：“别松，继续掐，痛感要一直保持着才行。”
“好。”
妇人的手，再一次放到男子虎口处，少年咬紧后槽牙，手上力道又加强了几分。
“痛...痛死了，别...别掐了。”
中年男子想挪挪脑袋，好令自己的人中，摆脱某人的手。
然而，他身子太虚弱了，外加沈青按着他的脑门呢，他努力一番，竟然没挪一厘米。
沈青：“别动，你犯急性胃炎了，再不治，胃穿孔，可就糟了。我现在倒水，你尽力把水咽下去。”
男子感觉胃里有一团火，那火...似要烧穿胃部，烧熟整个身体。
对‘生’的渴望，让男子无暇去管人中和虎口处的疼痛。
“喝...我喝。”
哗啦---
沈青手腕向下倾斜，霎时，草木灰水溢出缸沿，流进中年男子嘴里。
倾斜幅度不大，因而，水流很小。
中年男子喉结上下滑动，慢慢吞咽草木灰水，中途，被水呛到，连咳数声后，继续吞咽。
一缸灌完，男子感觉喉咙又痒又痛，胃里的火团，却...小了1/4。
林妍递来一个茶缸，“喏，过滤掉残渣的草木灰水，还冲吗？”
“冲。”
沈青放下空茶缸，接过装有半缸草木灰水的新茶缸，手腕一斜，水...淅沥沥流进中年男子嘴里。
一连饮了五半缸草木灰水，中年男子的‘胃火’才完全消失了，这会子，他脑袋又疼又胀，嗓子又干又痛，意识却很清醒。
“我...我的胃好多了，谢谢昂，就是...浑身哪哪都疼。”
妇人：“小伙，可以松开手了吗？”
沈青：“松吧。”
妇人忙松开手，并搀扶男子半坐起来，“适才，刚跨过门槛，你就倒地呕吐，吐着吐着，意识竟不咋清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定是老板娘投毒了，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掏出解药。
幸亏这个俊小伙懂医术，急时给你灌草木灰水，不然---”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下毒，大婶，你再污蔑我，我可就要报警了。”
林妍见男子已无大碍，气场陡然一变，又变成妩媚、飒爽、靓丽的老板娘了。
“你---”妇人眼里没了担忧，唯有浓浓的愤怒，“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承认？小伙，你说...当家的倒地呕吐
，是不是她投毒所致？”
“不是。”沈青摇了摇头，“治疗之前，我就说了...他是犯了急性胃炎，并不是中毒了，在场的群众，都能给我作证。”
“是啊，我离得近，听得真真的，小伙喊人铲草木灰之前，的确说过中年男子没有中毒，是胃炎发作了。”
“呕吐个不停，铁定是胃部疾病啊。”
“批发市场整日人来人往，顾客上门，店主介绍一番，买卖却没谈成，那是常有的事，谁会为了这个去害人呐。
再者，店主若真投毒了，岂会不停冲泡草木灰水救人。”
“我比较好奇，草木灰，十分寻常的物件，中年男子病到呕吐昏厥了，喝了几缸草木灰水，病...竟然好了？”
草木灰，性平，有消毒、杀菌、消炎、消肿之效，用它泡出来的水，呈碱性，能中和胃酸，从而缓解胃部不适。
“可...当家的，进店前好好的，出店后就倒地不起了，他的病，怎么可能和店老板没有关系。”妇人认死理道。
“真没关系。”中年男子开口了，“我叫葛大牛，家住周洪镇田庄，早上，我和媳妇洪燕，花钱搭乘一辆装鱼的拖拉机来牛角园。
吹了一路的冷风，外加车子颠簸，嗅了许久的鱼腥味，我的胃在进入批发市场之前，早就翻江倒海了。
我想忙完正事，敲定小摊衣服款式，和店主商量好，何时送货上门，再去卫生院拿点胃药，没成想...一出店门就发病了。
姑娘，对不住呐，我媳妇关心则乱，才会误以为你投毒害人的。”
沈青、林妍、围观群众怎么说，王燕都觉得自己没冤枉人，葛大牛一开腔，她却立刻收起怒气，转而愧疚地看向林妍。
王燕：“对不住，当家的一倒地，我便慌了神，说话难免过分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呐。”
林妍：“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先想着污蔑人，救人才是最紧要的。”
“一定一定。”妇人面露讪笑，扶葛大牛往右边挪了挪，“有扫帚和铁锹吗？我把门口打扫干净，别耽搁你做生意。”
“不用你上手，我来就行。”
人群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紧接着，葛老头左手拎着扫帚、铁锹、空麻袋，右手拎着一篮干泥土，走到了屋檐下。
“清扫地面，这活我最熟悉了。来，让一让。”
“好～”
林妍将暖水壶、茶缸等物拿远。
葛老头放下左手中物件，双手拿着竹篮，往腌臜物上倒土。
很快，干土被腌臜物浸湿，葛老头继续倒土，直到...最上层的干泥，颜色不再变深。
锵---
葛老头挥动铁锹，将地上的土，全铲进麻袋内，沈青扫了一眼，地上没有了腌臜物，只残留有一大片水印。
“地，干了之后，再撒薄薄一层草木灰，驱一驱味道就行。”
说完，葛老头拎着麻袋和自己的家伙事离开了，受湿泥巴气味影响，他离开时，人群自动往两边退。
妇人：“那什么...当家的现在看着挺正常的，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带他去卫生院瞧一瞧吧。”
林妍：“槐树旁停有拖拉机，需要我---”
“不用。”葛大军摆了摆手，“我不想吹冷风了，租了三轮车，车篷一拉，便能挡风了。”
妇人搀扶着葛大军，沿着葛老头走过的小道，走出了人群。
沈青：“大家伙，太阳升老高了，抓紧忙各自的正事吧。”
批发市场，位于玉城西北角，离市中心较远。
来此地者，绝大多数有正事要干，闻言，人群渐渐散开了，沈小花拖着大号背篓走上前，脸上洋溢着笑。
“哥，你真厉害，不仅能给植物治病，还会给人看病。”
“哥？”
林妍看向沈小花，杏仁眼水灵灵的，眼珠转动间，充满了灵气，全身裹得很严实，衣服很新，尤其是上半身穿的棉服，蓬松有型，一看就很暖和。
“沈青，这是你妹？长得真水灵，初次见面，也没备啥礼物，送你一个手串吧。”
林妍掏出一个珠串，往前一递，“来，拿着。”
沈小花躲到亲哥身后，并未接下那个珠串。
沈青：“没事，接下吧。”
“好～”
沈小花接过，将其戴在左手腕上，轻轻拨动上面的珠子。
那珠串，玻璃珠＋弹力绳穿成，每两个珠子之间，还夹有一个银色的小花托
，阳光一照，珠子便反射出点点亮光，煞是好看。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这个手串。”
“喜欢便好，我能摸摸你身上的棉服吗？”
沈小花胳膊往前一伸，“喏，摸吧。”
林妍上手摸了摸，面料滑溜，针脚细腻无线头，填充物...很蓬松，一捏会被捏成片状。
“嗯-”林妍隔着布料，仔细揉捏填充物，“不是棉花，摸着...丝状物里夹了小细梗，里面填充了什么？”
沈小花眉眼弯弯，“填充了鸭绒。”
“鸭绒？”林妍鼻尖凑近棉衣，“没闻到鸭臭味啊。”
沈青：“鸭绒，洗干净后，才填充进衣服里的，自然没有臭味。”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鸭绒做的棉衣，这衣服...在哪家店买的？”
沈青：“不是买的，前段时间，我搞了几袋鸭毛，清洗干净后，去掉羽管和硬毛，只留下软毛和鸭绒。接着，我托人将它们制成棉衣。”
沈小花：“鸭绒做的棉衣可暖和了，天气再冷、风再大，里头也暖乎乎的。”
林妍：“这样的棉衣...要是能量产拿出去卖，该有多好呐。”
鸭绒棉衣，制作麻烦，原料、人工成本都蛮高的，普通人买不起，高收入人群...也得有那个人脉啊。
沈青：“鸭绒棉衣，自己穿，去掉羽管和硬毛，其余的...皆能塞进棉衣内，卖给别人，定是得用鸭子腹部的纯鸭绒，想量产...需和各个养殖厂合作，还要聘请一大帮工人，最后，还要想法打开销路。”
林妍眸光暗闪，“过完元宵节，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鸭绒棉衣质量再好，销路也难以打开。沈青，你带你妹来批发市场，是想买衣服吧，要不要进我的店看一看？”
“好啊，小花，把背篓放到屋檐下，咱俩进店瞅一瞅。”
“好。”
沈小花将背篓往左挪了挪，随即，跟着亲哥和林妍，走进了成衣铺。
“忙活一通，渴了吧，来，喝点茶润润嗓子。”
林妍倒了三杯红茶，自己一杯，剩下两杯，递给了兄妹俩。
茶汤红亮，醇厚饱满，香气馥郁，咽入腹中后，唇齿留香。
沈小花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哥，好香的茶啊！”
茶水，并不烫，沈青几口就喝完了，“林妍，给你提个小建议。”
林妍：“你说。”
沈青：“往后招待顾客，别泡茶，用白开水就行。”
林妍目露困惑，“为什么？”
沈青：“浓茶，是诱发急性胃炎的一大因素。”
“啊？”林妍瞳孔微睁，“这么说...葛大牛犯病，还真是因为我？”
沈青：“有点关系，但不大，最主要原因...他胃本就不好，外加喝了一路冷风。”
林妍心头一暖，露出感激的笑容。
倘若，王燕还未离开时，沈青说出‘浓茶可能是急性胃炎诱因’一事，王燕定会央她担主要责任。
“沈青，谢谢昂，要不是你，今天这事可就麻烦了。相中什么衣服，直接拿到柜台，我买单。”
沈青扫了一眼柜台，靠墙处放着一个果篮，装有萍果、香蕉和橙子。
“过年的新衣，哪能叫你掏钱，真想感谢...切个橙子，让我俩尝尝鲜吧。”
“橙子？”林妍困惑几秒，方意识到沈青口中的橙子在哪，“好，你俩先挑衣服，我去切橙子。”
随即，林妍走向柜台，沈青和沈小花，则在店里逛了起来。
沈小花转着转着，目光被里墙‘冂’字形铁架上一款棉衣，吸引住了。
那棉衣，是中长款的，大红色，毛呢材质，领子、兜口、袖口，都缝有白色绒毛领，领口处，还有倒挂兔耳样的毛呢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