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栩眸光微微凝了一下。
好半晌，才淡淡地反问，“看出来又如何？”
萧砚蓦然睁大了眼睛，他原以为父王是糊涂，没想到父王是偏心！
“父王！”
他恼道：“您怎么能这样呢！滟儿只是一个孩子，您明明知道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怎么能由着慕诗音欺负她呢？”
滟儿？
萧墨栩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宫这么做，自然有本宫的道理，倒是你——不是素来讨厌那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帮她了？”
萧砚呼吸一滞，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早就变了。
只是父王一直忙着打仗，不知道而已！
但这种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闷闷地道：“我才没帮她，只是在我眼里，父王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
“恶人”？
萧墨栩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可惜，他本来就是恶人。
尤其是对于那对母女而言。
所以多做一回，又何妨？
萧墨栩敛了下眸，淡淡地道：“这些事不必你来操心，回去吧。”
他明显不欲多说。
萧砚也看出来了，只好悻悻地走了，“是。”
片刻之后，韩离就神色复杂地从一旁走了出来。
看着萧砚的背影，他忍不住道：“殿下，您为何不告诉世子？”
萧墨栩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旋即淡淡地道：“他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些。”
……
云浅带着云滟，回到了她从前住的清水苑。
她以为滟儿一定会因为今日之事而难过，毕竟这些年，姬君洛把滟儿宠上了天，加上在西凉皇宫，这孩子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最重要的是，滟儿似乎……还挺喜欢萧墨栩的。
所以今日之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信任的背叛。
“滟儿……”
“娘亲，您刚才好厉害啊！”
孰料她刚一开口，滟儿就兴致勃勃地打断了她。
云浅一愣。
云滟两眼放光地望着她，“刚才那个融于肉体的银针，您是什么时候研制的，又是怎么射入她双腿的？怎么从来没有教过我呢！”
略带娇嗔的抱怨，完全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只有崇拜和激动。
云浅错愕地看着她，“滟儿，你不生娘亲的气吗？”
如果不是她，滟儿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西凉小公主。
不会来到南诏，也不会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生气？”云滟同样惊讶，“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罢忽然想是想到什么，不高兴地撅起嘴，“娘亲，您不会觉得旁人欺负了我，我就会生您的气吧？在您心里，滟儿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只是害怕滟儿受伤，同时又痛恨自己。
“对不起，滟儿。”云浅俯身抱住她，哑声道，“那银针若是你喜欢，娘亲就送你一套。往后有人欺负你，你便像娘亲今日这般射她。”
“当真？”云滟一脸惊喜，“可我力气小，也能射入她双腿吗？”
“可以，这银针不靠力气。”
云浅摸了摸她的脑袋，郑重地道：“记住，只要有娘亲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必委屈自己。”
云滟重重地点头，一脸认真，“好。”
她犹豫了一下，又斟酌着道：“娘亲，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云浅微怔，“你说。”
云滟抿着嘴角，欲言又止地道：“就是萧叔叔……他……他不是喜欢娘亲吗？为什么他身边会有其他女人？”
她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让娘亲很难过，可她真的想不明白。
曾经父王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地对那个人好。
可为什么萧叔叔不是呢？
若是换了旁人，她甚至不会问，因为她知道娘亲不在乎。
可是萧叔叔不一样——她看得出来，娘亲在乎萧叔叔。
这种在乎，甚至比对父王更甚。
所以为什么，萧叔叔要惹娘亲伤心呢？
云浅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神变了变，手心也不自觉地攥紧了。
本来不该跟一个孩子讨论这种问题，可或许是心底的苦楚藏了太多年无人诉说，所以在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以后，溃不成军。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她苦笑道：“四年前，他也对娘亲好过——很好很好，让世人都为之艳羡的那般。除了娘亲以外，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女人。”
说到这里，她涩然地闭上眼，“可是后来，娘亲抛弃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甚至伤害他的母妃，所以他对娘亲……没有爱了。”
抛弃？
云滟想到了萧砚之前跟她说过的，娘亲曾经抛夫弃子的事。
难道就是娘亲现在说的
这个吗？
可是娘亲的样子看起来好悲伤，既然悲伤，为什么会抛弃？
她怔怔地道：“娘亲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抛弃他？”
为什么？
因为迫不得已。
因为她深爱他，希望他好好的——哪怕代价是他们永不相见。
云浅低低地笑了一声，沙哑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奈何。”
……
夜色渐深，聊着聊着，滟儿也渐渐睡着了。
萧墨栩在门外站了很久，久到连月亮都被云朵藏了起来，久到天色渐亮，他几乎就要转身离开。
云浅睡不着，一开窗，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人幽暗深邃的双眸。
两人俱是一震。
云浅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看到他，白日里的事就瞬间浮上脑海，脸色也跟着冷了下去。
“有事吗？”
“……”
男人眼眸发紧，没有吭声。
云浅便又道：“如果没事的话，我要睡了。”
因为有求于他，所以最近，她对他的态度其实好了很多。
可是此刻，她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淡，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萧墨栩知道，是因为白日里发生的事。
他眸色暗了几分，迈开长腿走向她，“还在生气？”
还在生气？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她不该生气吗？
云浅冷笑，“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太子妃确实因为你在城门口的举动吃醋了，甚至大受刺激对滟儿出了手，这还不够吗？如今你们两个应该冰释前嫌、蜜里调油才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