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让我去对不起杨燕子,我可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除了出轨是咱做人的信用不能去干以外,给她几嘴巴,或者掉头就走,或者一毛钱不给她从此就不管了,或者像小红的爸爸年轻的时候打她妈一样,干脆剥光她的衣服拽着她的头发游街...呃,最后这个有点过分了,毕竟,再怎么说这个时间点杨燕子还是我的女人...你瞅瞅这个用语,‘我的’,‘女人’,其实分解开来这俩个词都让我牙碜,但是合在一起它就代表了一种义务,或者说责任,你可以糟蹋对方,但是毕竟还是应该有一定限度的——
不论我怎么对待杨燕子,我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很久之前我对她个人的期待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对死在她肚子里那个小孩的期待也结束了,非常残忍,但总算是结束了...死很容易,有尊严地死特别难,我虽然经常行走在这个无间地狱的边缘上,在边界之间反复横跳,但是,现在下场比我惨的起码有俩个——就是杨燕子和那个死掉的孩子。你别说,对一个胚胎来讲,主动地被父亲、母亲或者哪怕是二者任意一方带去医院打掉,那对她来说是一个比较有尊严的死法——尴尬的反而是这种,生又生不下来,死又不得其所,卡在输卵管中间,成为所有人的隐忧和麻烦,哪怕是个胚胎,她也是最坏的那一种——最坏的爹妈制造出一个最坏的孩子多少也算种瓜得瓜求锤得锤了,杨燕子将来会不会变成这种人人喊打的社会毒瘤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倒挺害怕自己将来会变成这类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卡在整个社会的某个地方——让社会大出血我没那个出息,但哪怕是做个让这个社会得脚气的真菌也挺烦的——你还记不记得我的脚气啥时候得的?刚从大学里出来经常跟着别人去泡桑拿就得了,我觉得并不影响我的生活所以一直没管,偶尔用一用足光散,但是很快就放弃了——我那么喜欢泡桑拿,没啥卵用的...再说了,导致脚气的真菌也得活啊对不对,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别菌的生死,你连自己的生死都定不了不是么...
上楼以前我在医院下面就想了很多,渐渐酒意上来了,我开始觉得要不干脆不要上去了,给她几万块钱把这个事切割掉吧,现在我已经不可能再得到什么了,还守在周围显得咱们好蠢,另外一个也不符合这个社会的行情啊——从一开始就不带这么做事的,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捅完了就跑来个所罗门王所过不留痕迹,跑了就完了——十年前还不像现在这样满世界都是告强奸的,何况本来也不是我强奸她,而是她趁我酒醉强奸我——不过,要是按现在这个法律,我这辈子干的强制猥亵或者强奸还真不少,别人说是西方向我们输出娘炮文化,你总不能说法律上这些东西也是西方输入进来的吧,所以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睾丸摘取手术,正在给中国男人去势。如果当时杨燕子按现在的法律搞我,我还真就妥妥的就是强奸,这个事吧,最根本的表达其实就是,你一早就应该离女人远远的,但凡放进去,你就可能构成强奸...但是,问题不大,我不但现在要做这类事,将来还会给很多女人告我强奸的机会,照样该放进去就放进去,那怎么了,我还能因为别人文化法律上的一点东西把我认为完全是上天赋予我的本性、本能都放弃了吗?想吓得我不敢放进去,那是没门的,那得我觉得不该放进去我就不会放进去,不是你搞出一系列这类的法律啊舆情啊就能吓住我的——想割我蛋蛋,你得亲自过来用刀子割,出几条司法解释恐怕没用。
我从开始就错了,错就错吧,后面我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动作的扭曲变形,其实也就说明了这个事情本身就只剩反胃一点可言——那么我面对的就又变成了智力上面的选择题,是接着管杨燕子呢,还是掉头走开呢?事实上,现在已经太糟了,不能再糟了,所以这应该是一道面向未来的选择题:你是选择抛下输卵管里卡着一个胚胎的杨燕子选择生活上的轻松,还是拉她一把把这个关口先过去呢?其实这是一个内向型的问题,你是选择做一个做错了事掉头就跑的胆小鬼呢,还是选择做一个老子死都不怕还会怕端屎倒尿的男子汉?前者生活上舒坦,后者可能会有道德问题,其实也不存在,在我这里没啥道德问题,因为道德你得跟有道德的人讲,杨燕子不配谈这个东西,但是可能会造成我的心理负担——其实对我来说就是个捎带的事,我没有去做扭头走开了,会拉低我的人生高度,让我将来回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一泡尿你都撒完了还差最后那一得瑟?况且,杨燕子吧,虽然没什么智慧也没什么道德,但是她这个身体你可没少受用,而且严格来说她是坏在你手上了,何况她现在在感情上对你表现出一种依恋,哪怕就是养只狗呢,刚养到它跟你熟起来,现在因为一点点生理上的毛病把它遗弃了也不合适不是么?你说我这个命吧,几手车别人都开得好好的怎么一到我手上就炸缸了呢?因为你往人家化油器里射脏东西呗...
得得得,算我倒霉好吧,一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不论她差什么,跟我相处以后就立刻修好了,修好以后她就跑掉,找个别人舒舒服服结婚生子,所以我不是老司机,我是维修工——最初的谢菲,后面的米娜,后面的嘉佳倩倩,到杨燕子这辆破车,上赶着开进我厂子里来了,你不给她修都不行——可是我一年一年老下去了,我修你们谁修我呢真是,咱们做善事也得有点限度吧,不然真有什么善报可就惨了——
我回去病房的时候杨燕子还没有睡,或者说是我刚进门她就醒了——
"你姐呢?不是陪着你呢么?"
"让她回家去了,虽然是姐妹,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她明天早上过来。"
"哦...洗脚洗脸了吗?"
"不用你操心了。"
"行,那我洗把脸——"我懒懒地答应着准备去洗脸刷牙,主要是刷牙,现在老了,喝酒太多嘴巴滂臭,肝出了问题,不给好好代谢酒了——你特娘的爱代谢不代谢,老子照喝,有本事你把我整死得了,就跟这个人间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似的,这条烂命我很想要吗?只是不能乱死罢了,咱们要死的时候,那不还得打扮打扮亮个相嘛,总不能像那个小孩一样卡在别人输卵管里不上不下吧...
洗脸回来了,护士过来查房,拿这个小本子问了好一会儿,叮嘱我晚上不要关灯——我们这个不算什么重症,其实今天以前一直还是喜洋洋来的,晚上也允许我们关灯(有的病房真不允许,怕你死医院,你别说,这和号子一个原理),护士都懒得进来——但是一切都变了,别人怕杨燕子死在医院,给她上了那种二十四小时监测心跳血压的东西,护士小姐姐过段时间就进来问一次杨燕子感觉怎么样,她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可是烦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让这种小病搞得人死在医院,我怎么不信呢,这么小题大做,是怕被人知道你们这个地方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吗?理解,这不就是工地保安看到不认识的车牌子哪怕大半夜呢总要亲自出来拿手电晃你眼镜的缘故么?它就是干这个的,不这么表现一下就没法突出它存在的重要性不是么...
不关灯?你开什么玩笑,我肯定要关的——我当然关掉了,而且多少带点敌意——老子就关了,怎么样,你把我...护士小姐姐没那么坏,她等我和杨燕子都睡着以后又过来打开了灯,仅此而已——第二天我就再没有关灯了,我没必要跟她们为难,咱们都是苦命人。
至于那天晚上,我都不怎么想搭理杨燕子,我对她能说的话已经说尽了,现在只剩一点能做的事,而且说白了我还待着的原因也是纯粹自私的,完全就是为了我自己将来不至于觉得恶心,另外还有一点因素就是,事情已经龌龊到这个地步,理论上已经没有更加卑鄙的可能了,那我也可以放下心来体验体验,看看自己如今的器量,能把一件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做到什么地步——事情本身是绝对下流的,但是对我有好处,我能在这里面感受到自己做人的能力,那么就做吧,反正,好像也没其他更有兴趣的事去做了不是么?
"我知道,你一直不碰我,是为了小孩——现在你碰碰我吧,不然,我总觉得哪天睁开眼你可能就跑掉了..."
你看看,事到如今杨燕子还是这个德行,我是真正的服气了。
"可以,你去洗洗屁股,既然生殖系统有毛病,咱们走排泄系统吧。"
"哦,好..."我本来是开开玩笑,杨燕子还真接了热水去洗漱了,现在她倒可以下床了,我还以为她自从进医院就腿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