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
黎斌毫不犹豫地应道。
为了说服自家老爹出山参加自己的节目,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不过也幸好老爹不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老顽固,慢脚、抖声玩得比他还溜,每日除了喝茶听曲儿,就是上网冲浪,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度还可以,在他的好说歹说下,算是答应了他的想法。
此刻听到老爹要推荐一个人,他怎么敢不答应。
而且他知道老爹眼光向来挑剔,如果对方没什么能耐的话,理都不会理,又怎么会主动提出推荐对方呢。
见儿子答应下来,黎淮山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让他联系你。”
说完,他还颇为得意地朝沈歌眨了下眼。
“哎哎哎,等下爹。”
电话那头的黎斌急忙说道。
黎淮山说道:“干嘛,还有什么事?”
“爹你总得跟我说一声他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吧,我得先简单地了解一下,不然到时候不好安排。”
黎斌抓紧解释。
“哦。”
闻言黎淮山看了看沈歌,“他姓沈名歌儿,还、还是个学生吧。”
沈歌在一旁点点头。
“学生......那他是学什么专业的,表演?还是唱歌?”
黎斌紧接着又问道。
“什么专业?”
黎淮山再度看向沈歌。
沈歌:“华国古代史。”
“我国古代史。”
黎淮山告诉黎斌。
很快对面传来黎斌犹豫的声音,“古代史专业,这......”
史学你要说和他的节目沾边吧,倒也有一定的相关性,毕竟他制作的这个节目就是和传统文化有关,为此他还专门找了一位教授担当节目的评委,就是方便在选手表演完节目之后,让他出面来解读相关知识内容,为观众科普。
所以这个位置已经有人选了,再安排一个的话,就有冲突了。
而且人家是教授,老爹你推荐的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学生,为观众作科普的话,怕是没什么说服力。
一时间,黎斌语气有些为难。
“这什么这,会唱不就行了,”黎淮山开口说道,“你别以为是老子求着上你的破节目的,我跟你说,我给你推荐的这个人,不比你老子我差多少,多少人求着他赏一嗓子还求不来呢,你还挑上了。”
“行行行,爹,绝对没问题。”
见老爹发火,黎斌连忙答应下来,没位置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节目就行了,那些娱乐公司联系他想塞选手进来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老爹推荐的这一个,主要是可千万得把老爹哄好了,万一他一气之下再不上自己的节目了怎么办。
刚刚听老爹也说了,这个人会唱,会唱就行,毕竟他这个节目主要还是以表演为主,科普为辅,专家有一个就够了。
黎斌心里想着。
至于自家老爹后面说的什么“不比他差”、“多少人求他赏一嗓子”这种无意义的褒奖完全被他抛之脑后,这种话他听得多了,哪家公司打电话的时候不是疯狂的夸自家艺人,呵呵,老爹也不能免俗。
“爹,就这么说定了哈,既然他会唱,那你就先让他准备一个节目,翻唱、原创都可以,最好跟我这个节目,也就是传统文化有关......要是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来安排。”
黎斌语速很快,“晚点你让他加我威信,我们再细聊,就这样爹,我这两天忙得很,先挂了啊......”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混账小子。”
黎淮山暗骂一句,转而看向沈歌时又变了脸色,语气有些得意地
说道:“怎么样沈歌儿,要不说还得是咱爷俩呢,有什么好东西、好捞钱的法子我可都想着你呢,怎么说也得对得起你这两壶花雕酒、两只叫花鸡不是吗?!”
“咱爷俩谁跟谁啊。”
沈歌也哈哈笑道。
“上个节目就赚五万,还行吧,对得起你这副嗓子,”黎淮山喝了口茶,语气感慨道,“我可是听说他们节目里那些出名的明星,一场节目下来十万,五十万的都有,真是疯了。当年我在杭州城,一出戏下来叫好声挑房梁震天响,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时代不同了嘛。”
沈歌笑道:“国家发展好了,娱乐产业发达,网络信息传播的也快,以前谁能想到现在打电话都不用电话费了,还能视频通话,更是随时随地都能刷抖声看视频。这要搁您那儿时候,有这网络条件,您老也是顶流巨星。”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黎淮山哈哈大笑,“五万也不少,对于咱们这老实本分的江湖人来说,拿在手里踏实。那些人动不动就几十万上百万的,想都不敢想,我都怕他们是洗钱的,如果收了说不定隔天就把老头子我给抓进去了。”
“吃‘皇粮’不好吗?”
沈歌反问道。
“好一个吃‘皇粮’,你小子......”黎淮山看着沈歌,笑道,“要真是这样,我只想骂娘。”
“得嘞。”
沈歌有模有样地向黎淮山一拱手,“感谢黎老爷子给我介绍的这单子买卖,改天我一定还拿两只叫花鸡来孝敬您。”
“酒忘了?”
黎淮山眉梢一挑。
“肯定忘不了,”沈歌打趣道,“您老人家自从退了下来,这酒是完全不离口了啊。”
“我兢兢业业大半辈子,咋滴,临老了还不准我享受享受吗?”黎淮山十分认真地说道,“以前为了保护这吃饭的家伙,忌烟忌酒忌辛辣,什么都不敢碰,天天小心翼翼的。不过真正尝起来才发现,影响是肯定有影响,但没那些人说得那么严重。”
他端起茶杯吸溜了口茶水,心满意足地说道:“到现在我都喝酒多少年了,平时闲着没事哼两个小段都不耽误,完全没问题!”
“您老人家活得自在啊。”
沈歌看着这位当年被称为“黎老板”的名角。
“呵,”黎淮山轻笑一声,感叹道,“自从退了下来后,我才像是那白素贞离了雷峰塔,五百年的道行恩怨一笔勾。”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恍惚间,沈歌仿佛看到当年戏台上‘白素贞’的身影与此刻沙发上黎淮山的身影重叠,一生太短,一个角色都足以让人扮演一辈子。
他既是黎淮山,也是“白素贞”。
沈歌离开了这里,临走前加了黎淮山老爷子儿子黎斌的威信,还没有通过,节目开拍在即,想来是十分的忙。
对方刚才在电话里说让他提前准备好要表演的节目,翻唱、原创都行,不过既然和传统文化有关,实际上他随便拿一段京剧出来都行。
只是时代不同了,要想受欢迎,还是得顺应时势,来一首像《探窗》这样的歌曲才行。
沈歌在脑海中思索着,搜寻着记忆中的歌曲。
“算了,还是等晚上黎斌有空了,跟他聊聊再做决定吧。”
摇了摇头,他随后直奔庆年堂。
“仇老师。”
见到仇庆年,沈歌恭敬地打招呼。
“来了。”
仇庆年微微一笑。
说实话,自从昨天做了泥金过后,即便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小伙子毅力惊人,但还是有点担心他和前几位来拜师学艺的年轻人一样,第二天不再来了。
所以此刻当他
看到沈歌时,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仇老师,早上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耽误了两个小时。”
虽然他昨晚吃饭时已经跟他说了,但现在还是再次解释了一遍。
“没关系没关系,好不容易来一趟苏州,肯定要和老朋友交流交流。”
仇庆年笑呵呵地说道。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到了后面制作颜料的工作室。
“仇老师,今天我们做什么?”
沈歌开口问道。
仇庆年想了想,“昨天让你做了泥金,泥金最考验人的性子,昨天也跟你说了,我们那时做的时候,先要把金粒磨成金箔,然后再开始泥金,中间过程不能断,所以要少喝水,可能一天都不会上一次厕所,吃饭也是吃饼。说起来,这也算是对你的一重考验。”
“今天我们就做你做过的石绿吧。”
沈歌点点头,“好。”
虽说仇庆年大师说他上次视频里做的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不一样,有了他的监督指导,沈歌也更加有信心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做起来也是更加的轻车熟路,仇庆年从放原材料的盒子里拿出一小块孔雀石递给沈歌,与之前慕容复寄来的相比,这块更加的纯粹,没有那么多的杂质,这在打磨过筛的时候,会省力很多。
“看着你认真地在这里做,还真有我年轻时候的几分样子,”一旁的仇庆年开口对沈歌说道,“当年的姜思序堂啊,老板姓姜,他有个徒弟,姓薛,叫薛文庆,他的颜料做的好,而且还很会做生意,后来啊,往后传了几代。
“我上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学都解散了,这个姜思序堂也变成了厂,这个厂就要给师傅找两个徒弟。刚好我是高中生嘛,也算是有学历,当然跟你们现在是没法比......”
“您的成就可是比我们高多了。”
沈歌笑道。
“呵呵。”
闻言仇庆年笑了笑,对他继续讲道:“我就这样进了姜思序堂颜料厂,给那个老板当徒弟,到现在我八十一岁,干了六十年。”
六十年。
连沈歌都不禁动容,像仇老这样的非遗大师,一干就是几十年、一辈子,十分值得敬佩,他知道像仇大师这样的守艺人全国不在少数,但往往他们都籍籍无名,守着传统,在无声中默默消失,不再为世人知晓。
“您值得年轻一辈学习。”
沈歌十分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只要这份古法颜料还有传承就行了,”仇庆年心态豁达,“你和江秋还有我那几个学生,都是好孩子。”
不知是有仇庆年大师在一旁指导的缘故,还是手下的这块孔雀石杂质较少的原因,沈歌总觉得今天做起来比上次似乎要轻松了很多,他感觉自己还没研磨多久呢,就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敲碎、挑出杂质、蒸煮、过筛、研磨......
又是一系列重复枯燥的过程。
直至傍晚,石绿颜料才做的差不多。
水飞分色。
头绿、二绿、三绿、四绿......
“成了!”
沈歌眼睛一亮。
这次有仇大师的指导,明显比上次做的要好很多。
“哈哈,很不错。”
仇庆年也称赞道,“做成这样已经可以出师了。”
“还差得远呢,”沈歌谦虚道,“我才做了多久,您可是做了几十年,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后面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已经非常不错了。”
做完颜料后,临近傍晚,沈歌和仇庆年一起出去吃了晚饭,不过不是和昨天那样的酒楼包厢了,在仇庆年的推荐
下,两人就在庆年堂附近的一个小摊吃了一碗汤面,正宗的苏式汤面,味道不差。
吃过晚饭后,沈歌没有回酒店,而是来到了一家餐厅。
“这儿。”
秦子君跟他招手。
沈歌坐了下来,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刚刚才吃过饭,叫我来干嘛?”
“再尝尝嘛,我请客,”秦子君说着又将一碗面推到沈歌面前,“在小蓝书上搜的攻略,听说这家的三虾面很不错,特意给你点的,试试味道怎么样。”
“虽然我很少在外面吃饭,但是根据我的判断,”沈歌压低声音,“一般网友推荐的东西,都很容易踩雷。”
“这么贵的价格,应该不会吧......”
秦子君开口说道:“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沈歌一怔,“多贵?”
“一百二十八。”
秦子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一百二十八?”
沈歌微微瞪大眼睛,就算这餐厅看起来很高级,又挨着景区,可也不应该这么贵吧,一百二十八一碗面,这也太奢侈了,刚才他和仇庆年大师两个人在路边摊吃的两碗面,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块钱,而且味道不错。
这、这也太贵了。
果然,富婆的世界他不懂。
“我请客,让你吃你就吃吧。”
秦子君又把盖了一层虾仁的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幸好沈歌刚刚没吃特别饱,此刻便拿起筷子送了一口面到嘴里。
嗯,金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