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刹车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司机怒气冲冲的斥骂“过马路不看车,你赶着去送死啊?!”睡着了而毫无防备的林惜顿时便随着巨大的惯性朝前扑了上去。
何晏阳反应极快,在车子急刹的瞬间,便本能似地伸出了手,挡在了林惜的身前。
“哎哟!”林惜的额头撞上一片柔软,虽然不怎么疼,却足以让原本正在睡梦里的她吓一跳。
";呃——";
何晏阳的手背被林惜扑过来的惯性带着撞上了前排座椅的金属支架,痛得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却顾不上疼痛,而是一手撑着林惜的额头,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扶着重新坐稳。
“没事吧?”将人扶着坐好后,何晏阳这才抬眼将林惜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声询问道。
林惜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蹙着眉缓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说了句没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何晏阳道:“刚刚怎么了?”
“哎哟,两位小朋友没事吧?没撞到头吧?刚刚前面有个骑三轮车的老不死的突然窜出来,还好我刹车踩得快,不然就撞上去了。”
还不等何晏阳开口回答,怒气未消的司机就已经骂骂咧咧地抢先开口解答了林惜的疑惑。
“我没事”林惜摸了摸自自己身上,发现除了额头有点热烫外,没有什么不适,便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何晏阳,“你呢?没事吧?”
何晏阳活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把被撞红的手背藏到了身后,也跟着摇了摇头,“没事。”
被撞懵了的林惜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前面的司机开口道:“师傅我们都没事,但是你还是尽量开慢点吧,我们不赶时间。”
“没事就好,我开车都很稳的,就是那老家伙突然窜出来……”司机松了口气,然后有些委屈似地替自己辩解。
林惜没有再接话,被这样一吓,她也没了睡意,干脆转过头开始和何晏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话说我们好久都没去看过阳阳了,要不明天买袋猫粮去看它吧?”
听着这个名字,何晏阳顿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当初将猫送给饭店老板时,老板非要让两人给取名字。
林惜便随口说了她为了逗何晏阳而取的那个名字,结果老板一听就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一听就皮实好养活,然后“阳阳”就正式成为了它的名字,这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是那条街上最活蹦乱跳,鼠见鼠怕的地头蛇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救过它的原因,它虽然调皮,但每次见了林惜和他,都会主动凑上来撒娇卖萌,因此林惜与何晏阳便会时不时拿些冻干猫粮去看它。
“好。”何晏阳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唉,算了,我明天肯定手疼得要死,等过两天再去吧。”
何晏阳点头答应了,林惜却又突然变了卦,伸出自己两只细白的手放到眼前,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
“疼得厉害吗?”原本准备闭目养神的何晏阳睁开眼睛,将视线落到林惜的双手上。
“对啊,又酸又疼,你看看,是不是都肿了?”见何晏阳看过来,林惜忙撒娇似地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眼前。
车子里光线并不明亮,何晏阳眯着眼睛观察了半晌,虽然没看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但余光里瞥见林惜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有些肿,那我给你揉揉?你回去再用热水泡一泡。”
“好啊!”林惜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个有些惊喜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将手又往何晏阳的方向送了送。
何晏阳正准备抓过她的手,却忽然想起自己现下应该还红肿着的手背,犹豫了一下,便只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林惜的手腕。
“还有这只呢?”林惜的目光在他手背上扫了一眼,便嘟着嘴不满地抬了抬下巴。
看着她傲娇的表情,何晏阳忍不住心头一软,犹豫了片刻,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偷偷往袖子里缩了缩,这才伸了出来,准备去握林惜的另一只手。
可下一秒,他才伸到半路的手便被人握住了,故意扯下来的衣袖被人小心翼翼地掀了起来,那人埋怨又心疼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笨蛋,痛了就要说出来啊,装什么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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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攥住何晏阳手腕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称得上柔软。
纤细的指节只是虚虚地圈着他的腕骨,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挣脱束缚。
可偏偏,他没能挣开。
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一点温热的潮意,像是春日原野里沾了晨露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上来,初时忘了反抗,后面便再也寻不到机会挣脱。
他任由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自己,缓缓落在它主人的膝上。
“笨蛋。”林惜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指节上,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何晏阳的手背朝上,掌骨关节处破了几处皮,泛着血丝,即使是在不甚明亮的车内灯光下,也能瞧出肿了一大块儿。
林惜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处伤,动作小心得像是生怕弄疼了何晏阳。
“你是不是以为……”她顿了顿,嗓音里压着一点明显的恼意和不易察觉的心疼,“自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简直帅呆了?”
她的指腹沿着他红肿的骨节轻轻摩挲,明明轻得仿若搔痒,可就是这仿若隔靴搔痒一样的触感,却像是火星子一般,顺着手背的肌肤融进血液,直直烧到了何晏阳心尖,烫得他喉咙发紧。
林惜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一会儿,指尖轻轻按压骨节,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后,才低下头,在他泛红的手背上轻轻吹了吹。
温软的气息拂过皮肤,像是羽毛扫过,痒痒的,却又莫名带着安抚的意味,她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哄人:";疼不疼?";
“不……”何晏阳闻言,下意识便想要摇头。
这倒也不是为了安慰林惜而逞强,毕竟他从前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又或者和城西那群人混时,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挂点彩,哪一次不比如今这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伤口要严重得多?
可这遵从本心的话在对上林惜泛着水润光泽的一双眸子时,却全都被他吞了回去,偃旗息鼓。
“有点儿。”何晏阳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儿。
“我就知道。”林惜眼中的雾气瞬间便散了个干净,气呼呼地赏了何晏阳一个白眼,便想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开。
可她指尖刚碰上何晏阳的手腕,便被他反手扣在了掌下。
肤色略深的宽大手掌将掌心另一只手掌完全覆盖。
何晏阳眸色深了深,温柔却又不容拒绝般地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嵌进了林惜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你干嘛?!";林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指尖下意识蜷缩,却又在碰到他红肿的骨节时猛地顿住,";不是手疼吗?快松开......";
她声音里带着恼意,可挣扎的力道却放得极轻,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明明张牙舞爪,却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
何晏阳没答话,只是收紧了手指,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过,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手有点冷。”何晏阳低头注视着两人纠缠的双手,声音有些喑哑,他伸出拇指在林惜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像是想从她手上汲取温暖。
何晏阳低着头,林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包裹着她手背的掌心温热一片,甚至有些灼人的架势,连她指尖都被烘得发烫,哪里冷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有些狐疑地抬眼看向了何晏阳。
片刻沉默过后,何晏阳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林惜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惜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寻到绿洲,又像守候多时的猎人终于等来猎物。
那目光烫得惊人,带着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渴望,却又在深处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最要命的是,他眼底还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飞速掠进车内,又飞快逃离的霓虹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让那份热切中又平添了几分令人忍不住想要心软的脆弱。
“惜惜,我……”
何晏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忍不住破土而出一样,引得林惜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跟着一起紧张起来,可下一秒,搞怪的铃声忽然在安静得有些过分的车厢里响起。
“ut,ut
Ah,ah,i';maut
co-co-co-co-co-co
i';maut~~”
骤然响起的欢快旋律瞬间打破了暧昧得让人有些紧张的气氛,林惜忙像是被火星子烧到一样,飞快从何晏阳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便按下了接听。
“喂。”
“喂,惜惜,你们回去了吗?”电话那头,伴着嘈杂的麻将打牌声,林雨泽有些失真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天快黑时被林大伯的电话叫走,让他陪着林大伯去见几个老友,听着那头时不时传来的“碰!”“吃!”,林惜听出来现在他应该是在陪着大人们打牌。
听见他的声音,林惜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何晏阳,见他垂着眼睑,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对着那头的林雨泽开口道。
“雨泽哥,我们已经在车上了,马上就到家了。”
“雨泽,你在那边磨磨蹭蹭干嘛呢?快来替你叔叔我看看牌。”
“好嘞,我这就来。”
林雨泽扭过头对着身后的牌局应了声好,这才对着林惜开口道:“那就好,今天是我临阵脱逃了,过两天过来带你出去玩。”
“雨泽哥,没事的,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哟,咱们改天见。”
挂断了电话,林惜这才转过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着何晏阳道:“是雨泽哥,问咱们回去了没有,对了,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没事儿。”何晏阳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只是林惜却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还不等她深究,耳边却传来了前排司机师傅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妹妹,你这铃声有点儿搞笑哦。”
“咳咳,是啊,我就是觉得搞笑才换的。”林惜没料到他会突然和自己搭话,忙将目光从何晏阳脸上移开,讪笑着回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嗯,嗯,可爱,不是说不好的意思。”意识到自己的话让林惜误会了,司机师傅忙开口解释道,“扣扣那,扣扣那,哈哈哈,有点儿洗脑。”
“哈哈,是啊。”林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尬笑附和道。
或许是被林惜的铃声唤醒了音乐之魂,刚刚还沉默着的司机突然就哼唱了起来,最后还犹嫌不足地打开了车载音乐。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舒缓忧伤的音乐缓缓在车厢内漾开,在林惜注意不到的角落,何晏阳暗暗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将上了十八般酷刑都在林雨泽身上用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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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宝宝们的礼物,今日更新奉上,稍晚点还有一章哦,补在这章后面(二合一大章),宝宝们记得刷新一下。
这个世界这几天应该就要结束了,番外过后,下个世界大概率会是年代文(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