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熙颜拿起一枝胭脂梅,看到倒刺上的血迹,只觉得嗓子眼里像被棉花堵住,想哭却又找不到理由哭。
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低声喃喃:“玄郎他知道我最喜欢胭脂色的梅花……”
那日,太和殿里,她耍脾气把绿梅踩烂,回去睡觉。
一觉醒来,殿内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梅花。
玄翎温柔地捏她脸:“颜颜,你不喜欢绿梅,朕把十几种梅花全都采来了,你看看最喜欢哪支,朕取来给你观赏。”
她左看右看,指了一株。
玄翎取过来,柔声道:“这是胭脂梅,原来颜颜喜欢它,要不要摘下来簪在头发上?”
她拈花一笑:“好呀。”
玄翎给她的发髻上簪满了绽放的胭脂梅,又拿来铜镜给她照:“宝贝真美,梅花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
盛熙颜傲娇得摸了摸脸蛋,因为他的夸赞和爱,她感觉自己是天上地下最美的人儿。
*
翎翎跑出来,语气急切:“颜颜,他是故意扎破手,让你心软,这是苦肉计,你莫要上当。”
盛熙颜把梅花全部摘下来扔掉,冷笑道:“同情男人要倒霉,说不定他在宫里给雪琼那女人也摘了梅花!”
“啊,我的手也被扎破了!”
盛熙颜一看手指,叫了起来。
花夏赶忙拿来药膏和纱布。
翎翎抢过纱布,“我来!”小心翼翼地给盛熙颜包扎起来。
花夏和将将纳闷:“咦,嵇康和潘安被定在那里当木头人,翎翎为何可以行动自如?”
盛熙颜搂着翎翎的脖子,依偎着。
那条龙,原没有我变出来的翎翎听话,不要也罢。
不过诛九族怎么办?要不去把母亲、嫂子熙棠都接过来?那大哥怎么办?他是朝廷命官啊,不能为我丢了仕途,那是他的梦想啊!
哎,难办。
入夜,皇宫,景仁宫。
端皇后收到端太尉的信,眉头紧锁:“贵妃在春熙镇,皇上去了,却没找到?这怎么回事?”
如意低声道:“难道是府尹张大人弄错了?贵妃不在那里?”
端皇后摇头:“不,若是如此,皇上为何没有责罚张大人?这说不通,贵妃必定就在春熙镇。”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绝不能让盛熙颜回宫。”
一个宫人悄悄进来禀告:“娘娘,最新消息,皇上找到贵妃娘娘了,但是贵妃不愿意回来,所以皇上给了两日时间,若是她不回来,就诛九族。”
端皇后一听,脸上现出愁容:“诛九族,如此大的事,谁敢不回来?”
如意进言:“娘娘,若是盛家人出事了呢?”
端皇后褐色眼眸一亮,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如意:
“本宫倒是小瞧你了。你说的不错,打蛇打七寸,贵妃她藏起来,可盛家还在。
只要让盛家人出事,她必定以为是皇上做的,一定会和皇上生出更大的嫌隙。
她那么刚硬,宁死都不会再回宫,皇上也会一怒之下处置她。”
她叫近如意,小声交代一番。
主仆二人脸上露出笃定的佞笑。
养心殿里,玄翎批阅了许多奏折,头脑昏沉,起身转动脖子。
看到外面的月亮,今日是残月,透着几许寂然。
“即便你不和朕见面,咱们看到的月亮总还是同一个。”
他走向雕龙金丝楠木墙边,端详画像。
画中的盛熙颜明媚娇俏,笑容灿烂。
看着确实是个乖巧柔媚的,怎料性子是个倔强的?
被情蛊压制住的部分仿佛在心底躁动。
他伸手抚上画像中美人粉嫩的脸颊,心中疑惑:她是臣妻,齐宴战死沙场后,朕将她纳入后宫,难道只是为了齐宴?这不符合朕的做事风格。
公是公,私是私,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你用三年时间从贵人到贵妃,可见有多努力。
朕还给你赐了‘宸’的封号。
对你还不够好吗?
盛熙颜家世一般,朕图什么给她如此高的尊荣?还让她怀上三个孩子?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这女人很懂得讨朕喜欢。
怀着朕的三个孩子,这其中必定有个皇子,万一是个成才的呢?万里江山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故而,绝不能让她离开,她必须回宫。
突然,心口越来越疼,浑身的肌肉仿佛都被虫子吞噬。
玄翎收回手,痛得“呃”了一声,为什么一想起她就浑身难受?
“皇上!”福公公急忙扶住玄翎。
殿外,雪琼跑进来,一起扶住帝王。
看他的模样,便知道是被情蛊反噬。
中蛊者只能对施蛊者痴情,若是对之外的人产生情愫,就会产生反噬,身心痛苦。
“去把墙上的画收起来!”雪琼命令道。
福公公为难:“这……”
玄翎坐在软榻上,抚着心口,虚弱道:“雪琼,你逾矩了。朕养心殿里挂什么画,也是你管得了的吗?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
雪琼拉住他的手,把手腕上的情蛊贴在他皮肤上,劝道:“皇上,你闭上眼睛歇息,什么都不要想,身体就不会难受。”
确实很痛苦,玄翎闭上眼睛,慵懒地靠在罗汉软榻上。
有雪琼身上情蛊的效用,玄翎被反噬的痛感逐渐减退。
一炷香后,他睁开凤目,看到雪琼正凝视他,那眼神带着算计。
帝王心中起疑:观她相貌,身段,体态,气质,脾气秉性,朕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
朕是不是眼瞎?
玄翎对自己的喜好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不由自主扫了眼墙上的画,明明贵妃的相貌,身段,体态,气质更合朕心,脾气秉性嘛…..骄纵点,明媚可人。
那日去关雎宫,盛熙颜靠在他肩头时,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心突突了两下。
还闻到了她身上,他很喜欢的一抹香气。
雪琼拉着玄翎的手撩拨,娇滴滴道:“皇上啊,您什么时候让臣女侍寝啊?臣妾入宫都三个月了,还没侍寝,宫里的姐妹们私下笑臣女呢。”
这……玄翎回过神,故作神情冷峻,
“朕每日国事繁忙,无暇考虑别的,后宫谁敢笑你,你报上来,朕罚她。”
雪琼微微一笑,反正还有五日,她就被册封为琼妃,按照宫规,那夜一定会侍寝。
“皇上,五日后,臣女封妃之日,您会宠幸臣女的吧?”
这……玄翎的大脑表示拒绝,可浑身,包括嘴都不受他支配,竟然淡淡得“嗯!”了一声。
真得很奇怪,他独揽大权,从不会被人拿捏,为何现在心里有两个纠结的声音。
朕为何要勉强自己?
“为何?”
雪琼惊愕,“皇上,什么为何?”
玄翎抽回手,冷戾道:“天黑了,公主快回去吧,朕还有几封折子要看。”
“臣女想陪皇上,皇上别赶人家走好吗?”雪琼一脸妩媚撒娇。
玄翎无情道:“公主,你又逾矩了。”
他从软榻下来去御座看剩下的几份奏折。
雪琼委屈哭道:“皇上,您为何总说臣女逾矩,从前贵妃样样都做的出格,您从来都不说。”
玄翎凤目轻眯,哦?
帝王又为盛熙颜飞速晋升为贵妃找到了一个合理理由。
那是人家会惹人怜,你功夫差点,朕不喜。
那为何要纳她为妃?
玄翎发觉自己的内心总是有两个声音不断矛盾的纠结。
莫不是患上了某种奇特病症?
他刚坐下,雪琼走过来,泪流满面,轻抚面纱,“皇上是因为臣女的脸上有红疹才不喜欢的吗?明明您最爱的是臣女。”
她笃定是自己的脸有红疹,所以帝王身上的情蛊作用才减弱。
玄翎打开奏折,眸光阴鸷扫她,愠色道:
“雪琼,朕给你讲个道理,你得牢记——朕是帝王,帝王本就薄情冷酷,你不要妄想朕像民间男子那样呵护备至,温柔小意。退下。”
看他动怒了,雪琼赶紧福身:“臣女知错了,这就回去反省,皇上早些歇息,别太晚了。”
走出养心殿,雪琼攥紧手,明明她进宫后,目睹玄武帝对盛熙颜呵护备至,温柔小意。
怎么这会儿到她这里,就剩下帝王薄情冷酷和一次又一次‘逾矩’的斥责了?
回到玉蓬殿。
雪琼迅速书写一封信,从院中的笼子里取出一只鸟,她将信缠在鸟脚上放飞。
取
“宸贵妃,若是你的家人死了,你了无牵挂,应该更不会回宫了吧?我绝不允许你出现在玄武帝面前,他的心只能唯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