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婠是出其不意。
她的箭尖擦着傅轻筹肩膀过去,划破衣衫,留下一道血痕。
可到底伤得不重。
还引得那男人回头,轻蔑地瞥了贺婠一眼。
什么高门贵女?过了今日,就算还能活着,也都叫她们尽数零落成泥。
再说,这些贵女们,看清了云媞的真面目,自然也就知道……她给人做外室的过去。盛京贵女最喜欢自诩清高,哪里还会听云媞的?
虚张声势罢了。
可下一刻。
十几只箭簇,对上傅轻筹。
竟是那些贵女一齐拉开了随身的小弓。
傅轻筹动作一僵。
女子用的弓磅数轻,或许一支箭算不得什么。
可这么多人……
万一运气不好,真的被射中了要害,那也不是玩的。
傅轻筹眼中浮现一抹忌惮之色。
更别说贵女之中,还有一个成年男子,顾青禾,也正弯弓搭箭,直指着傅轻筹。
愤怒、疑惑交织在一起。
傅轻筹忍不住冲着她们:“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顾青禾是唯一一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他下意识答道:“她是太子妃。”
洛芸远远地看着云媞,眼眶泛红,声音却无一丝颤抖:“不管她是谁,她是我们的太子妃。我国公府,与太子妃,生死与共。”
眼见占不到便宜,傅轻筹狠狠扭头。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一串急促有力的马蹄声自密林从传来。
傅轻筹脸色一变。
有人来了!
无论来的是谁,都不应该看见他。
他最后看了云媞一眼:“当真不随我走?”
云媞:“滚!”
这个木晰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她又不认得他,两人又无甚交际,他为何摆出如此一幅款款深情反被辜负的模样儿来?当真有些……
恶心人。
见云媞那张明丽的脸上现出厌恶至极的神情。
耳听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知道来人怕是……地位不低。
不能让南疆人知道他来过此地!
傅轻筹转身,使出功夫,几个纵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无人去追。
见那莫名其妙的木晰消失不见。
云媞还不及松口气。
那骑马之人,分开枝叶,逶迤行来。
看清来人那张独属于南疆印国人的脸,云媞微微一愣。这人五官样貌,倒和被钉在树上那位,有几分神似。
云媞浑身绷紧,警惕地紧盯着来人。
一边下意识挡在众贵女身前。
直面来人。
这白马通体洁白,白得几乎在日光下闪闪发光。身上更是迥异与大盛风俗,带满了璎珞珠玉,随着它优雅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声音悦耳动听。
马上驼的男人,高高在上,满身的宝华光映照着他还算俊朗到底脸颊。
可惜,此刻无人有心欣赏这南疆男人的俊美。
顾青禾更是挣扎着上前一步,“你是谁?要做什么?”
白马停住脚步。
贾汉吉尔抬起眼,屈尊降贵地先看了顾青禾一眼。
他一扬手,手中有什么东西,咕噜噜地落在顾青禾身前。
顾青禾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
贵女们尖叫退后。
她们只见一根血迹斑斑的,手指,滚入尘埃。
顾青禾确实颤抖着跪地捧起:“这是……是、是马师弟的手指……”他猛抬头,眼中含泪:“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们?”贾汉吉尔咬准了这两个字,然后慢悠悠道:“在我手里。”
“你要对他们怎么样?”
贾汉吉尔目光这才缓缓转向云媞。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那就要看,你们的太子妃肯不肯舍身。”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青禾抬头,顺着贾汉吉尔的目光,缓缓看向云媞。
所有贵女的目光,也一时间都集中在云媞身上。
这目光沉甸甸的,有若实质一般粘在云媞单薄的背脊之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在场的没有傻子,都听明白了贾汉吉尔这话的意思。
他要牧云媞。
路昭昭忍不住开口:“你们是冲着太子妃来的?那、那……我们呢?”
她这话说得自私至极。
洛芸想要开口,被贺婠扯住了衣袖,“嫂子,如今之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洛芸闭上了嘴,脸色难看。
云媞是她最要好的闺中姊妹。看到她还好端端地活着,洛芸别提多高兴了。更别说,这次云媞涉险,就是为了救自己而来。
可洛芸稍稍偏头,把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中。
贵女们多是迟疑,惊惧,她们……怕是还不肯认云媞这个太子妃。
洛芸心中一沉。
果然,路昭昭这话问出,马背上的贾汉吉尔只是一笑,目光投向云媞:“你怎么说?”
云媞脑中急转:“我跟你走,你肯放过她们离开?”
贾汉吉尔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云媞这张脸,越看越觉赏心悦目,美过壁画上的天女。
他从前几次看到云媞,她都是带着人皮面具,不曾展露过真面目。贾汉吉尔已为之倾倒。
如今,更是为云媞美貌所慑,一心只想着……
占有。
贾汉吉尔对云媞微笑,“会如你所愿。”
意思就是他们可以放过云媞身后的大盛贵女。
云媞面上神情不变,一颗心却是往下重重地一沉。
这个南疆人,撒谎……
他根本不会和她谈什么条件,他只是在戏弄她。云媞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
云媞深吸一口气,看向贾汉吉尔身后的百人众。
这些人不多,可对付她们这些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简直绰绰有余。
更别说他们手中,还控制住了丘山圣人的弟子。
而自己这边,还有洛芸、顾青禾两个行动不便的伤员。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云媞抬起头,看着灼灼的日光,穿透头顶的树叶,洒在贾汉吉尔脸颊上。男人正微笑着望着她。
这笑容,好像他和云媞两人置身于最繁华的宫殿,他正在伸手请她跳一支舞。
那样温润有礼,具有迷惑性。
真是令人……
厌恶至极。
云媞凝视着那张脸,不觉也微微笑了。
“好。”她说,“我要先看到那些年轻的圣人弟子,还好好地活着。”
“他们若也没事,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