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高第靠着自学的偏门诡道,活了也有百来年。
而至于那什么聚阴阵、尸鬼,他翻阅古籍时的确曾有所见闻,但是养炼一只尸鬼所花贵的时间、精力实在太久太多,他只想自己所修的道成,因此并不感兴趣。
但是偏门到底是偏门,加之诡道本就是炼化死气逆世道之行,修行途中遇到瓶颈难关是再在所难免的。
在他为了那瓶颈而心急如焚,百般无计时,有人找上了他。
那人毫不避伟地穿着扶光派的弟子服来找他,瞧上去年纪不大。却是轻易接下了他的招数,然后告诉他,他有办法帮他。
绝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没等乔高第问,对方就一掌朝他的天灵盖拍来。
当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他就硬生生地扛下了,但是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他感受到的是一股强劲之气冲开堵塞经脉的舒畅。对方说,让他去为他炼一只尸鬼,而他会告诉他能助他快速修行的法子。
利益所趋,乔高第无疑是答应了的。
但是对方却没有直接说明要他去做什么,而是让他五年后前往扶光派找他。
也就是乔高第前往扶光派的那一次,他看见了那个“宋集烛”。
他说那时他躲在暗处并没有能够瞧得多仔细真切,只看见两个人相对而立争执着什么,其中提及“替命符”三个字。
替命符是天下禁术,纵然是乔高第也从未听闻,但是尽管如此那还是勾起了他的极大好奇心,他窥视着,只学到了皮毛。
后来没等他再接着学就被那个被喊作“宋集烛”的人所发现,性命要紧,他就再也没去过扶光派了。
他兢兢业业地养着尸鬼,筹划了四、五年,才赴往梁氏。
再往后,就是顾怜他们所知晓的事情了。
宋集烛。
——宋集烛没死。
手腕被抓住,顾怜猝然回神,有点愣愣地往旁边看去,对上了萧九的视线,他难得蹙着眉心,神色中带有几欲察觉不出来的担忧,而不悦的神色更多一些。
萧九歪了歪头问她:“是哪一个?”
顾怜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哪一个?”
萧九:“你想杀了哪一个?我帮你。”
顾怜哑然。
自从顾怜听完乔高第的话之后就显然心不在焉的模样,乔高第的魂魄散去,一路往回走时顾怜更是半声都不吭,反常极了。
萧九抓着顾怜的手刚好掌心就贴在那枚铜钱上,她感觉到铜钱隐隐发烫,攻势已待,萧九这样无疑是在自残,她就挣了下手:“你杀不了他。”
手松开,萧九的那只手不过才是这片刻的工夫,就已经被侵蚀得血肉模糊,见得森森白骨,血自然地涌出来,沾得他整条胳膊都是血。然而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任由那鲜血滴落在地面聚成一小滩:“宋集烛是谁?”
顾怜这会儿的思绪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她看了一眼萧九的伤势,虽然看着严重但是思及他压根不会死,也就没有多管,只丢给他几瓶止疼止血的丹药:“具体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应该是个堕仙。”
听此话,萧九的动作一顿:“堕仙?”
“嗯,”顾怜耸了耸肩,“所以你还是老实待着吧,别一会儿冲上去你就被反杀了,到时候多丢你这位鬼君的脸面。”
萧九嗤之以鼻:“别说得你多关心我一般。”
顾怜:“所以咱俩没啥好帮的。”
“……”
沉寂半晌,萧九猛地上前几步一把扣住了顾怜的脖子,眯起眼睛顾怜:“你在看不起我?”
脖颈被掐住,但其实萧九也没有用多大的劲,顾怜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脚把萧九踹开:“得了吧你,现在又想要我看得起你了?之前在恶鬼市你不是还同我歇斯底里吗?萧九,咱俩都不是什么善心好人,别装了。你没必要打着帮我的旗号去把自己往险境里放,你又不是什么蠢货。”
萧九捻了捻指尖,没有说话。
顾怜现在的心思不在萧九的身上,来这儿一趟所获得的信息量颇有点大,算得上是一件急事,她需要回去同刻不求商量一番。
而顾怜不告诉萧九并非是不想拉他下水,而是那是连刻不求都会失手没能成功杀死的人,再喊上一个萧九估计也没差。
况且——
以萧九的疯劲,难保他不会在关键时刻临时反水。
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了。
“今天这事儿谢谢你,”顾怜拍了拍萧九的肩膀,“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祝你生活愉快。”
萧九:“……”
顾怜的记忆力好,不用萧九全程带路,他们一道通过渡桥回到涂生池后,她就自行绕过鬼殿去找刻不求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萧九那压制了许久的阴冷戾气才一点一点地漫上来,他掐着骨戒转了两下,手中可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愈合。
“宋集烛……”
萧九嗤笑了一声,眼底阴沉杀意。
顾怜出去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并没有看见刻不求,她疑惑地转了一圈结果发现他在角落那儿蹲着写写画画。
“不是,你躲这儿来干什么?”顾怜走过去。
“没躲,”刻不求站起身来,抬手轻轻一挥,地上的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随手画个阵。”
顾怜看到,那个阵似乎是个杀阵。
“……”
不过既然被抹去了,她就也没有在意。
“刚刚我在那里头说的、听到的话,你都知晓了吧?”
刻不求将顾怜乱了的发带扶正,顺口问了一句:“什么?”
顾忙一怔:“你的铜钱没用了?”
以前不是都能够知晓的吗?所以她才会答应萧九只有她单独进去的要求,因为没有差别,但是现在刻不求却不知道?
顾怜刚要觉得不对劲地皱起眉来,刻不求就先一步揉了下她的脑袋:“你不喜欢被监视着。”
顾怜无话可说。
刻不求在拿她在北境里的话噎她。
抬眸盯着刻不求看了半晌,她手心的伤其实并没有在刻不求的医治下被彻底治好,伤口结痂了,垂下手不动时偶尔会感觉到痒。她蜷缩了一手指,然后移开了视线,神色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色来:“行吧。”
刻不求这次回来,哪哪都透露出不对劲之处。
“你问来了什么?”
离开鬼蜮需要破开两界通道,顾怜每回都是御剑就走,毕竟那条通道其实不拦人。她才刚把木剑翻出来,听见刻不求的问题后,在回答之前是犹豫了一下的:“宋集烛没死。”
其实在发觉刻不求有不对劲之处后,顾怜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但是瞒着没意思,更没有作用。
顾怜说那五个字的时候,是不躲不避地盯着刻不求说的。
如同她所预料的反应一般,刻不求的动作蓦地顿了一下。接着刻不求周身的气压就如同实质一般地沉下来,他的神色算不上有多阴冷,甚至是有些淡淡的面无表情,不排除他是在顾怜的面前压制着自己暴虐的情绪。
刻不求低眸去看顾怜:“在哪儿?”
他知道顾怜也了解、相信顾怜,并没有怀疑她是不是在骗他。
纵使是刻不求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了,但说到底那在修为上的压迫还是在所难免的,顾怜有些难受地舒了一口气:“在扶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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