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发现宋集烛这一行人来时,李顾生是有在庆幸过还好自己让顾伶走了,不然以她的性格,纵使是浑水她也要趟。
李顾生并不想顾伶回来。
更不想顾伶满身血地挡在自己的面前。
顾伶站得直,眼神冷冷地看着宋集烛,她的视线在瞧见血泊之中了无生息的王妃时先是一顿,随即强忍心头往上翻涌的悲愤,收紧了握剑的手。
宋集烛看着顾伶手中的剑,眯起眼来:“长钧剑……策疾呢?”口吻略带有几分的危险之意。
顾伶先是没有回答,转回身去看李顾生,她俯下身伸出手握住那把剑,剑的剑柄与剑身上的咒纹亮起又熄灭,随后轻易便被她将其拔了出来随手丢掉。
“李顾生,”顾伶轻声说,“跑,别回头。你就当是我回家了。”
她不回家了。
身后掠来攻势,顾伶提剑去挡,拂起衣摆飞扬。
李顾生在稍稍一愣之后倏地明白了什么,挣扎着就要起身:“顾伶——”
“宁由你别躲着!”顾伶一面接下宋集烛的攻势一面头也不回地喊,“滚出来把他给带走!”言语言她不敌,胸口挨了一记,血腥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宁由都被点明名道姓了,纵使千百个不愿也得出来,他咬牙冲出来一把拽过李顾生的胳膊往自己的肩上搭,就要把人给扶走。
但是李顾生挣扎要往顾伶那边走,无可奈何,只好被他一记手刀给劈在后颈上打晕了。
有东莱岛的弟子见状拔剑出鞘就要拦下他们,但是顾伶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足下轻盈几下转步掠过来,挡下那几剑。
顾伶不耐烦地侧头催促:“快跑!”
宁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脚步加快地扛着李顾生跑了。
顾伶收紧了几分的手,扭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东莱岛的人,侧过几步站住,正正地挡住那条宁由逃跑的路。
“来,”顾伶握着剑以剑尖点了两下地面,“看看死我一个能拦你们多久。”
她顾伶从来不是什么舍己为人、大义奉献的人,她真的挺自私的。
但人生在世,尝试一番倒也未尝不可。
况且那是她的李顾生。
她的世子殿下。
长剑穿过胸口,数剑贯穿身体时,顾伶好像看见天际又来了什么人,伴着一声万千思绪的叹息,久久萦绕不绝。
疼痛都令她麻木,意识不住地往下沉落,手中的剑被夺走,一股清意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再往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集烛手中的金剑被夺走。他眯起眼看向那姗姗来迟的灰衣人:“苍山山主?”
夜色沉落时。
李顾生悠悠转醒,睁眼先瞧见的是一片黑暗,接着视野逐渐清晰起来这才看清顶上破败的、缠满蛛丝的房梁,旁边传来阵阵炽热暖意还有光亮,他侧过头去,看见火堆以及旁边坐着的宁由。
记忆伴着手上、肩上的痛觉骤然回笼,李顾生瞬间翻身坐了起来!
宁由被他这大动作给吓了一跳:“你醒了就醒了扯那么大动作做什么?当心伤口——”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换了一拳,那股力带得他往后摔。
宁由向来对自己的脸爱惜得不行,被这一拳给打得愣了一下,随后也是怒火中烧地骂了句难听的话:“李端你发什么疯?!”
李顾生没吭声,过去又是一拳下去了。
“……”
尽管向来秉持着君子动不动手的箴言,但眼下这种情况谁能忍?反正不论谁能忍,他宁由都忍不了!当即便翻身,跟李顾生扭打在一块去了。
不过宁由是个花花公子习武也比不过李顾生,没几下就被他挥开背后撞上旁边的案台,胸口一阵的闷痛:“我操李端你……灭你家满门的又不是我是那群走狗,你冲我耍什么威风?!你有能耐你出去跟他们打去啊!”
这句话终于让李顾生有了点反应,他赤红着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宁由,举起的拳头却又没有落下,加上身上都是血,看上去哪里像个世子?
分明更像个疯子!
宁由看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躲,嘴上虽然还说着话,但口吻却是没有刚才的那么凶:“我好歹还救了你,哪有你这样起来就对恩人拳脚相向的……”
“你为什么带我走?”
宁由的话倏地一停。
李顾生才刚稳了不到片刻的情绪又开始爆发,他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宁由的脖子,朝他大喊:“你把我带走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阿爹阿娘还在那里!他们都在那里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还有阿伶……”
这样发疯的李顾生让宁由感到窒息,他忍被掐得快要翻白眼的冲动,在挣扎中抬起脚,足了劲就狠狠地把李顾生瑞开:“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我又能怎么办?!皇帝铁了心地杀你满门纵使跪着求饶也不见得他们会放你一条活路!他们——”他深吸了一大口气,“他们都死了!”
最后那五个字被砸出来时,破庙里陡然一静。
“李端,他们都死了,”宁由扯了下自己的衣襟整理好,有些话他并不想说出来伤人,可不说出来让李顾生清醒又不行,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东莱人将人杀干净后便走了,我回去过,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城中百姓醒来后惴惴不安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就是皇帝的目的。”
“他要的就是像杀死蝼蚁一般让你没有挣扎的余地。”
东莱人杀来的时候是下午,后面有顾伶的阻挠也拖了点时间,但无论如何都是挽回不了局面的,她拖住了东莱那些人的脚步让宁由能够带着李顾生逃走,一直到外面的动静停了确认他们都已经离开,宁由才敢在把李顾生藏好后折返回去看。
那落了满地尸体与血的场面触目惊心。
现在已然是入了夜,都这些个时辰过去了,事已成定局。
宁由知道李顾生为什么会发疯,亲眼看见亲人在眼前惨死而自己还无能为力为其报仇,是个人都得疯,所以他虽然愤怒,却并不怪李顾生。
更何况王爷亲厚待民,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
宁由其实是不用折返回来趟这浑水的。
他出城打猎想猎只鹿回来送给家中小妹玩,出城的时间巧恰就躲过了那施咒,等他回去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已经为时已晚。
说到底是私心抵不过知道宋深死后腾生而起的兄弟义气,加上后来还有顾伶比他更加坚持要回去,他也就跟着去了。
宁由从未见过顾伶那般女子。
“我回去了一趟,”李顾生的安静让宁由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他靠在案桌仰了仰头,声音放得很轻,“他们把王府所有人的尸体都拖到了乱葬岗,那里全都是血,”他说着讽刺地扯了扯唇,“我今日才知道徽阳城外有那一处地方,在多年前战乱时是给不从的战俘和无辜百姓用的。”
只是后来王爷过来之后风调雨顺,那乱葬岗就再无人提起过。
李顾生什么都没有说,忽然站起来转身朝外走。
“李端。”
宁由看着李顾生停住的背影:“我去将王爷同王妃的尸身找了回来,现下正放到庙的后边。”
垂在身侧血肉模糊的手指动了一下,李顾生终于开了口,声音艰涩沙哑:
“……顾伶呢?”
“……”
宁由不自觉地将手握成了拳头,他压住眼底的酸涩之意,须臾之后却是答非所问:“我在城外同顾姑娘想尽办法进来时,东莱的弟子走出来一人,似乎是顾姑娘跟莞大哥的旧识。听顾姑娘对他的称呼,他姓余,是他一直在跟东莱人传递消息。”
姓余。
是初莞所救的那个人。
这一刻不论什么都豁然明了,早有预谋的事情罢了。
李顾生看着外边黑沉沉的天,压根看不见远处的路在何处,他执拗地又再问了一遍:“……顾伶呢?”
宁由心知逃不过这个这个回答了,张了张口:“我没找到她。”
“……”
“她不论是尸身还是活人,我都没有找到,王府门口只有一截染血的红线。”
尽管如此,但谁都能够知道在那个局面里,顾伶孤身一人压根活不下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