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楚煜，砸开了。”
楚煜反应了两秒，才迟钝着不可思议地朝自己的脚踝望去。
果不其然，那里的铁断了。
许昕然她……真的砸开了。
他心底一时五味杂陈，刚想说什么，就被许昕然一手轻轻扶住背，另一只手托住胳膊扶了起来。
她手里因为刚刚握着铁棍，此刻手掌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样子。
但她扶着他，却很稳。
火光灼人，他们刚往前没几步，一道钢筋便从上面坠落，直直落到他们面前。
许昕然后退一步，却一脚踩进了火里。
她腿都没软一下，扶着他便往旁边跑。
一条横梁直直朝他们砸来，这一次，许昕然避之不及。
她本能将楚煜护在怀里，横梁狠狠砸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闷哼一声，停顿了半秒，才又往外走。
“许昕然……”楚煜心里突然生出惶恐，叫她的名字。
他能感觉到，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我在。”她道。
然而，只两个字，她便吐出一口血来！
楚煜脸上溅上血，烟熏火燎之中，只觉得丝丝的腥气将他缠绕……
他心缩成了一团，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许昕然，放下我，你自己走！”
许昕然如若未闻，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道：“我带你出去。”
楚煜心头大恸。
“楚煜！”
贺蔓婷的声音去而复返，楚煜怔住。
他拽着许昕然的手：“贺蔓婷怎么回来了……”
许昕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是松了些。
没多久，浓烟下，贺蔓婷的身影果然浮现。
“昊昊怎么样了？”见到他，楚煜赶忙用最后一丝力气问。
“被120带走了，医生说问题不大，放心，我这就带你们出去！”
楚煜心头最后一丝牵挂放下，下一刻便要沉沉睡去。
“带他出去。”许昕然说着，将怀里的楚煜给贺蔓婷。
贺蔓婷皱眉道：“一起走！”
许昕然摇了摇头：“我走不动了。”
贺蔓婷这才注意到，她因着后背刚刚被砸那一下，此刻身上血迹斑斑，说话时，声音颤抖，脸色苍白，果真是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许昕然，你……”她眉头深皱，欲言又止。
“走！带他走！”许昕然突然怒呵出声：“你不是喜欢楚煜么，不是厌恶我、恶心我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走！”
贺蔓婷深深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她从许昕然手里接过楚煜：“如果可能，我会回来帮你。”
话说完，她转身，临冲出去的前一秒，她道：“我们的恩怨，从今天起，一笔勾销。”
说完，她头也不回，抱着楚煜便冲了出去。
楚煜迷迷糊糊睁开眼，只透过贺蔓婷的头，看到许昕然如释重负的神色。
她见他醒了，微微笑了笑，随后将自己右手两指轻轻印在唇上，反过来传递给他。
他仿若预知到了什么，心跳如雷。
只是拼命睁大眼睛，却也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大火在她周身映照，将一切烧得通红。
她笑着对他比了个口型——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许昕然从来没对他说过。哪怕她恨不得倾其所有求他原谅时。
他眼泪不停地流。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她明明安稳活到老，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番在火光中和他诀别的样子。
上辈子，先死的人明明是他……
他心脏疼到无法呼吸。
想要开口，却被滚滚的浓烟呛到，咳得厉害。
眼泪滑落进嘴里，又咸又苦。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身后的火像毒蛇一样，不停地蹿。
哪怕贺蔓婷再小心，走得再快，依旧不免被烧到了背部。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最后一跨，楚煜被贺蔓婷带出了仓库。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火球窜天而起，卷起滚滚热浪！
贺蔓婷扑到地上，楚煜跪倒在地。
身后的震动传来，他转身，怔怔地看着眼前巨大的火球。
这一刻，时间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他撕心裂肺地朝化为灰烬的仓库哭喊：“不——”
那个女人还在里面。
她还没有出来。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不行，不可以！！！
崩溃到极致，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楚煜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心里的疼痛超出可以承受的极限。
许昕然的一切在他眼前划过。
冷眼的，悔恨的，渴望的，爱楚的……
她看着他时有那么多种目光，他以为早已经被忘了的，此刻却如此清晰真切的一一浮现在脑海。
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明白，这个女人不在了。
不管是曾经那个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在了。
最终的最终，他脑里只有她站在火光中，如释重负一般笑着对自己说“我爱你”的样子。
“啊——”
他崩溃地叫出声，随后眼前倏然一黑，支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