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总司令办公室。
巴哈育上将的儿子库巴蓬少将抬手敲门。
三长两短的节奏是父子间约定二十年的暗号。
“进来！”屋内传来沙哑的应答。
库巴蓬推门而入，消毒水混合着雪茄烟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瞬间被办公椅上的身影吸引——
巴哈育上将的右手死死抠住真皮扶手，脖颈处青筋暴起，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老父亲双眼紧闭，皱纹堆叠的额头布满冷汗。
“父亲，你怎么了？”
库巴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靴子踢翻了脚边的牛皮文件袋，文件散落一地。
他注意到父亲胸前的勋章绶带歪斜，金色穗子缠住了钢笔笔帽，这在向来注重仪表的巴哈育身上极为罕见。
巴哈育的喉结艰难滚动，伸手摸向办公桌抽屉：“头晕得厉害——药，降压药……”
库巴蓬抢先一步拉开抽屉，降压药瓶滚入手心，塑料瓶身的标签被汗水浸湿，最新款进口药的标识已经模糊。
“我帮您拿！”库巴蓬捡起药瓶，随后快步走到饮水机前，将水哗啦啦灌入杯中。
巴哈育仰头吞下药片，喉结剧烈滚动三次才将药咽下。
过了整整三分钟，他才松开痉挛的手指，瘫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我就担心什么时候我的脑血栓导致血管爆了，那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巴哈育开口，声音带着少见的疲惫。
“父亲，医生说您高血压、脑血栓、动脉硬化，这几样病症都需要静养。”
库巴蓬顿了顿，继续说道：“医生还建议您休养一年，否则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
说这话时，他想起不久前在医院走廊，主治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
巴哈育摇了摇头：“我还能活多久？虽然医生一直安慰我，可我心里有数——”
他突然剧烈咳嗽，库巴蓬慌忙扶住父亲颤抖的肩膀。
“父亲，还是要以身体为重，不要太操劳。”库巴蓬的声音有些发颤。
巴哈育挺直腰板，抓起桌上的牛皮文件夹甩在库巴蓬面前。
“你看看这个——”
库巴蓬接过报告，逐字逐句读着。
“按照报告的说法，桑顿少将畏罪自杀是罪有应得，证据还算确凿。”
库巴蓬抬起头，却撞见父亲骤然眯起的眼睛。
“你再仔细看下桑顿的尸检报告！”巴哈育的声音陡然升高，让库巴蓬感觉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库巴蓬慌忙翻找，泛黄的纸页在指间飞速掠过。
当目光锁定在尸检报告那几行字上时，太阳穴突突跳动：“呀——我刚才没注意呢！”
他的声音比哭还难听，“桑顿头部的致命伤是五米外开火的枪伤导致！”
库巴蓬仔细查看之后，还是找到了“漏洞”。
“你看文件一点也不仔细，我都告诫你多少次了。”巴哈育冷声说道。
“父亲，我——”
“桑顿有那么长的手，能在五米外瞄准自己开枪自杀？”巴哈育反问道。
“对不起，父亲，我刚才看得太快，没注意这个细节。”库巴蓬浑身不自在起来。
除了“背后身中八枪自杀身亡”的经典桥段外，罗森现在又整出“五米外开枪自杀”的尸检报告。
【大意了——】库巴蓬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你都四十好几了，为什么一直升不上去中将？”巴哈育突然咆哮，桌上的相框都跟着摇晃。
“都不说堵住别人的嘴，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提议你升官。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功绩出来？一件都没有！”
巴哈育的怒吼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库巴蓬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库巴蓬低下头，浑身不舒坦。
他想起上个月军事演习，自己指挥失误导致三辆装甲车翻进路边的水渠……
更关键的是，这次演习本来是想露脸给外人看，所以还邀请了众多新闻媒体来报道。
结果脸没露出来，却把p股露出来了！
“父亲，您别生气，生气血压又会升高。”库巴蓬抬起头，却发现父亲的脸涨得比猪肝还红，太阳穴上的青筋像是要爆开的血管。
巴哈育无奈叹了口气：“我看我要是什么时候去见佛祖了，我们家族也只能去米国当富家翁，你混政坛军界，迟早被人弄死。”
库巴蓬不敢争辩，连忙接话：“父亲，上次你交待的转移一部分米国资产去欧洲，我已经挂牌卖掉了米国德州的三处别墅。”
巴哈育的眼皮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你的才干，也就办点这种普通人能做的活儿。”
他端起水杯，却发现里面已经没了水，烦躁地将杯子重重砸在桌上。
“怎么呢？我觉得米国挺好的啊！”库巴蓬小心翼翼
地问道，同时给父亲续了一杯温水。
“米国民粹越来越严重，咱们亚裔日子并不好过。没准什么时候把财产没收了都不奇怪。”巴哈育淡淡地说，目光盯着窗外的直升机停机坪。
库巴蓬将水杯递给父亲：“我马上安排咱们家族的信托基金，去欧洲买些资产。”
“嗯。”巴哈育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巴哈育突然话锋一转：“罗森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别看他年纪不大。他故意弄这么一份破绽百出的尸检报告给我，算是有讨好我的意思。”
他转头盯着儿子，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寒光，“你学着点，要巴结讨好别人，嘴上拍马屁是最低级的，一定要学罗森这样，拿出实际的东西出来。”
库巴蓬感觉喉咙发紧：“知道了，父亲。他将把柄交给您，意味着您随时可以收拾他。”
“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罗森的未婚妻是英吉拉，西那瓦家族可不能小觑。”
巴哈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是小看了他，哎——”
办公室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你去跟陆军参谋部的人说一声，陆军四师由帕文上校暂代师长。”巴哈育突然开口。
“啊？帕文只是个上校，不派新的少将过去当师长吗？”库巴蓬猛地抬头，却撞见父亲冰冷的目光。
“不用了。”巴哈育简短地说。
“明白，我马上去传话。”库巴蓬站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父亲沉重的叹息声。
当库巴蓬关上办公室的门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关于资产转移的进度汇报。
……
曼谷港。
咸腥海风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罗森抬手遮挡正午刺目的阳光，看着不远处起重机的钢索在货轮甲板上划出明晃晃的光弧。
装卸工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集装箱碰撞的金属轰鸣里，偶尔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
迪瓦纳和迪瓦克兄弟俩站得笔直，一左一右分列罗森身后。
迪瓦克掏出平板电脑，指腹快速滑动屏幕：“老大，这边是运往墨西哥的货物，是平氏集团的。那边运往俄国的货，是帕兰妮小姐家族公司的。前几天一直加班加点运的是夏国货，今天才开始装其他的货。”
他特意加重“夏国货”三个字，余光瞥见罗森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
罗森摸着袖口的金丝刺绣，这是英吉拉送他的定制西装。
负责运输夏国货去墨西哥的，那自然是‘正宫’英吉拉家族的，这部分货值最大。
迪瓦克悄悄咽了口唾沫，他太清楚老大身边女人的排序——
就像码头泊位的优先级，容不得半点差错。
罗森看了迪瓦克一眼，微微点头：“嗯，辛苦你了。”
从货值上，也正好体现了罗森女人的地位——
英吉拉大于平采娜大于帕兰妮，而邝玲玲家族主要负责娱乐产业，与贸易无关。
“我听说最近fen太尼业务停了？”罗森突然开口，目光盯着远处正在吊装的冷藏集装箱。
迪瓦克的平板电脑差点掉在地上，他稳住心神：“这是墨西哥商人的意思。”
所谓“墨西哥商人”，不过是体面说法，在老墨地盘上玩国际贸易的，哪个不是刀口上舔血的狠角色？
“哦？有点意思。”罗森弯腰捡起脚边一块鹅卵石，在掌心来回抛接，“这帮人还真是深谙此道。”
随后，罗森将石头扔向不远处的废旧集装箱。
石头砸在集装箱上发出闷响，惊飞了几只盘旋的海鸥。
迪瓦纳皱起眉头，喉结动了动：“老大，你的意思是——”
“现在运往墨西哥方面的运力紧张，”罗森转身面对大海，西装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因为关税问题想要走私的货物激增。运力不足的话，就要做出选择。”
他停顿片刻，看着远处一艘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货轮缓缓进港，“平时不怎么赚钱的普通货物，特别是夏国货，现在走私利润极大。停一段时间fen太尼运输，这个主意很不错，属于一鱼两吃。”
“一旦断了货源，米国的fen太尼价格会暴涨。”罗森眼睛微眯，“到时候再运输过去，又能大赚一笔。”
“这帮老墨玩‘国际贸易’真是玩出花了。”迪瓦克感叹，同时不着痕迹地往罗森身边挪了半步。
他想起当初跟着罗森接管码头时，老大也是这样站在同样的位置，说出“要让每一粒沙子都赚钱”的话。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阿美莉卡，那当然要吃米国的红利了。”罗森的目光扫过兄弟俩，突然话锋一转：“社团现在账上资金还宽裕吧？”
迪瓦克立刻挺直腰板：“宽裕，太宽裕了。最近航运生意太好，给大伙儿发的奖金都翻了好几倍。账面上资金也很多。”
“以码头公司的名义，
给为泰党巴吞旺区党部捐一笔钱，”罗森从西装内袋掏出墨镜戴上，镜片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英吉拉马上要选曼谷市长，急需各种政治献金打广告。”
“具体数额是？”迪瓦克掏出钢笔，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
“数字你和英吉拉谈，她要多少，只要你们户头上有，就给她。”罗森说得轻描淡写。
“明白——”迪瓦克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这破选举，真费钱，穷人选个毛线。”罗森突然骂道，踢飞脚边一块碎石。
石头滚到集装箱阴影里，惊起两只老鼠。
“我从谢家和许家搞的钱，都给英吉拉了，还不够呢！”罗森继续吐槽。
迪瓦纳突然往前跨出半步：“老大，我看没必要这么麻烦，英姐那些竞选对手，咱们弄点案子出来，把他们抓了不就行了？”
罗森摘下墨镜，露出锐利的眼神：“你的想法很不错，可惜现在不能这么干，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一次咱们就拿钱把对手砸死。”
迪瓦纳瞬间明白过来：“也是，英姐年纪轻，之前区长选举只能算小选举，这次曼谷市长选举才是第一次大选举，必须赢得干净漂亮才行。”
“是的，打个样儿，一炮而红——”
罗森重新戴上墨镜，转身走向停在码头边的黑色防弹车。
“迪瓦克，最近你辛苦一点，在码头盯着发货。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罗森吩咐道。
迪瓦克最近确实忙疯了。
自从大金毛搞什么劳什子“对等关税”以来，“墨西哥商人”打过来的电话，每天都有几十个。
这帮老墨还分属不同的“集团”，谁也不服谁。
老墨搞“边境运输大队”业务的集团，那也是多如牛毛。
迪瓦克立刻点头回应：“老大，我知道怎么做。有情况我会马上上报。”
罗森点点头，带着迪瓦纳上了cib专车。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去英姐家么？”迪瓦纳启动汽车，开口问道。
“这段时间一直在你英姐家过夜，今天去娜娜家里。”罗森舔了舔嘴唇。
迪瓦纳连忙附和道：“我看新闻说，平东胜今天正式上任中央仑披尼区区长呢！”
“嗯，刚从娜娜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她那里。”罗森点点头。
“明白！”迪瓦纳给了一脚油门，汽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