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婆母倒是一愣,年日太久远,这些细节她一时竟也记不起来,仔细想了一想,才道:“好像还真是没有!是忽然有一天,他家女人就抱出一个孩子来。不过这户人家本来就很古怪,两个人都不说话,跟邻舍很少往来,那妇人又是身子骨敦实健壮,想来是不显怀又生产顺利,所以没动静,我年轻的时候怀孩子,也是到六七个月上才显肚子,但是衣服穿松一点儿又看不着了。”
苏令瑜打量婆母两眼,这倒确实,虽然她已经年纪偏大了,但身子骨还很结实,脖子粗肩膀厚,这类身体强健的妇人,怀孕时襦裙一勒,确实可能看不出来孕相。
苏令瑜继续问道:“可是妇女临盆,总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这一问,又把婆母问住了,“这倒也是!她生孩子的时候,好像确实没动静!”
婆母一家是早就住在这里的,真跟那夫妇俩当过隔壁邻居,乡间房子互相挨得紧,有点什么动静,左邻右舍没道理听不见。
生孩子那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虽然有个别体质特别好的,或许生产很快,也没太多痛苦,但绝大部分妇女生产,都会非常疼痛,叫得鬼哭狼嚎者有之,靠自己生不下来者更有之,总之即便不需要外人帮忙,也还是该有点明显的动静。
母鸡下蛋尚且咯咯一阵呢,一个女人怀胎十月生了个孩子出来,左邻右舍能一点都不知道吗?
苏令瑜皱眉,觉得这事还得多问几个人。这时旁边的女主人忽然想起什么,道:“说来,他们家还有一件怪事。当初这夫妇俩搬走以后,在那老远的山坳子里自己盖了房子,不跟村子里人来往,但到底隔得不算特别远,有时候我们村子里的小孩子,有特别调皮捣蛋的,会跑到他们家附近去看。”
“看?”苏令瑜觉得奇怪,“看什么呢?”
小孩子顽皮,好奇心重是正常的,但总得有点吸引他们的东西,他们才会跑过去吧?苏令瑜实在想不到那户人家有什么能吸引小孩子的东西。
女主人立刻道:“吃的呀!他们家总有肉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手里有钱,不把家收拾收拾,也不去置块好田种,净拿来吃了,三五不时就有一顿,也不知是哪个孩子先发现的,把他们都馋坏了。”
肉?
肉!
苏令瑜一听见这个字,立刻就想到了她杀那对夫妇之前审出来的话。
那对夫妇自己交代说,他们杀了过往旅人,除了夺去财物,还会把人肉剔割下来,拿到山下当猪肉卖掉。
平头百姓,大部分都是过年过节,餐桌上才会见荤,稍微殷实一些的人家,也是偶尔有肉吃,这户人家怎么看怎么败破,怎会经常有肉吃,他们吃的当然就是对苏令瑜供述的人肉了!
苏令瑜审他们的时候,刚经历了好一番凶险,连尸体都亲手扒出来看了,整个人在极度的情绪波动以后,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和冷漠,即便是听见他们说自己吃人肉,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觉得都在意料之中。
但这件事现在乍然在旁人口中得到印证,苏令瑜瞬间把当日不少细节都想了起来,只觉得恶心无比,神色都有点不太好了。女主人想起小时候的事,说得比较入神,没注意到苏令瑜的异常,自顾自边想边补充道:“我记得有一回…有个孩子跑回家,被吓得魂都没了,说看见那夫妇俩从碗里捞出来一只人手。”
苏令瑜脸色更加难说。
“当时都以为他乱说的呢,别说大人了,连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不信。想着要么就是胡说的,要么就是看错了,估计是宰了只鹅啊鸡啊的,炖完捞出只爪子来,叫那孩子看成是人手了。”
说到这儿,女主人也察觉出些许不对来,脸色也渐渐发白了,“…但我记得当时那小孩子真是被吓坏了,不管是不是看错,至少不像是装的,后来他爹娘还给他请了高人来驱邪呢…难道…”
现在除了苏令瑜以外,屋子里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件怪事的真相可能是什么了。年轻的女主人满脸惊恐,“难道当年那小孩儿没看错…”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苏令瑜简单问了些别的,把这事岔开,便折去另外几户人家核对了一番,带着得到的信息回了大理寺。她把当时带回来的证物一一分类翻看,果然发现一些字纸,虽然陈旧霉烂,也不是用墨水写的,但确实能证明那夫妇二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会写字的。
此时大理寺的书吏也根据苏令瑜带回来的消息,调出了凶手夫妇的户籍,是距离长安甚远的西北州府。
张稚圭下令通报到该州府衙门协查,但一来一回耗时必然过长,苏令瑜并不想干等着,尽力用现有的证物再支撑起一些论断。然而想要证明这对夫妇就是凶手,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疑点需要解决。
“这夫妇二人,是怎么死的呢?”
张稚圭跟苏令瑜讨论案情,如是问道。
是啊,如果这二人就是凶手,那又是谁杀了凶手呢?
苏令瑜当然不会承认是她杀的,于是提了个假设:“应该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做的。”
张稚圭立刻追问,“怎么说?”
如果不是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苏令瑜也不会说这种有可能会让自己露馅的话,遂有条不紊回答道:“作为凶器的两件农具都摆放在院子里,没有收回去,野兽虽然啃噬尸体,但地底的白骨基本没有刨食,从翻掘痕迹来看,是被后来的人挖出来的。从尸体状态来看,这屋主夫妇的尸体都被绳索捆缚,因为绑着绳子,导致那一部分肢体不好啃食,被野兽剩了下来。”
“如果是强盗杀的,也会把人捆起来的。”
“这倒也是,不过强盗一般不会洗劫这种…一看就家徒四壁的地方,这户人家甚至连圈养家畜的地方都没有,多年来不与外人多接触,想不到有谁会有动机去杀他们。按照走访乡民得到的证据,这对夫妇确实会凌割受害人的尸骨,当作畜肉送到山下卖掉,用以维生。挖出来的遗骨上,也有刀切斧砍的痕迹,跟我们搜出来的刀具刃口吻合得上,如果有人闯入他们家中要行凶,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自带利器,实在要就地取材,也可以用他们凌割尸体所用的刀具。”
张稚圭琢磨了片刻,又问道:“那这屋主夫妇又何必一定要用农具杀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