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马皮项圈,缀了一圈金铃,被苏细薇一拽,铃声乱了一拍,碧琉璃不甘心地停了下来,仍旧伏低身子,对苏令瑜低吼阵阵,躁动地绕着苏细薇绕圈。
苏细薇也真是有几分本事,短短一年时间,把碧琉璃驯得只听她的话。今日她得知苏令瑜入宫议事,猜到苏令瑜必定会为太平公主的事过来一趟,便牵出碧琉璃在此处等着,想要吓一吓苏令瑜,给她自己出出气。
光是一想到苏令瑜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她就开心。然而谁成想,苏令瑜的胆子竟有这么大,见了老虎也不躲。
碧琉璃眼见仇人在眼前,恨不得把苏令瑜卸成八瓣吃了,连苏细薇都险些没拉动它。这会儿盯着苏令瑜,仍一派随时要扑上去咬断她喉咙的架势。
苏细薇脑子还没糊涂,她只是想吓吓苏令瑜而已,但若是碧琉璃真咬死了人,她必定吃不了兜着走,更别提咬死的是苏令瑜了…苏细薇咬着牙把项圈攥紧,高声嚷道:“你还不快走!”
再不走,她都要拽不住碧琉璃了!
然而苏令瑜却半点没有即将命丧虎口的觉悟,站在原地一步不挪,冷眼打量了一番碧琉璃和苏细薇,“畜牲就是畜牲,半点长进都没有。”
她这一句指桑骂槐差点让苏细薇七窍生烟,但她要开口骂人就泄了气了,万一一个没拽住让碧琉璃真咬了苏细薇,她可就完蛋了!
前阵子的皇太子谋反案里,苏令瑜立了功,被天后亲赐绯袍银鱼袋,已明摆着是成为了天后阵营的核心人物,虽然职务未升,却是个炙手可热的新秀,而苏细薇如今也不过升了个掌事,说到底还是宫女,哪里惹得起苏令瑜?
她原本想得很好,用碧琉璃吓吓苏令瑜,只说是清扫时开了园门,不小心的而已,按照苏令瑜的性子,觉得此事面上无光,估计也就不会说什么。谁知苏令瑜胆子竟有这么肥,她既没被吓到,要遭殃的就成苏细薇了!
苏令瑜不耐烦地吸了口气,“还不把它关回去,等着别人发现你私自放虎出园吗?不长脑子的东西。”
苏细薇偷鸡不成蚀把米,忍气吞声,把碧琉璃牵回去,关好园门,眼睁睁看着苏令瑜走远,她愤愤地跺了一下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令瑜往太平公主处去,还没进得殿中,便已听见太平公主的声音,在通报宫女打断她说话之前,苏细薇听到了那么半句,“…还不是跟当年的高阳一样…”
她琢磨了一下,意识到这“高阳”指的应该是先帝所出的高阳公主,说来算太平的姑姑。当初先帝为了彰显对中书令房玄龄的看重,金口玉言把高阳公主下嫁给了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然而高阳自己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婚后家宅不睦。
虽然还没定下,但太平已经知道她即将被指婚给河东公薛瓘的儿子薛绍。河东薛氏也属世家大族,太平作为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选薛氏这一辈年轻有为的子弟当驸马,绝对不算委屈,但太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门婚事背后的意图,武后想要通过太平的下嫁,来巩固李唐皇室和世家大族的关系,尤其体现她对薛氏的重视。尽管这种意图非常弱,并没有盖过出于太平婚姻幸福而应做的考量,但太平显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婚事就这样被做了主。认为自己跟当年的高阳一样,是被卖给了臣下。
“我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个薛绍!”
太平听过宫人通报,拂袖示意她们让苏令瑜进来之后,仍旧没有收敛起来。如果说这天下有什么事可以让太平这样要集父母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烦躁焦虑到这等地步,那想必就是婚事了。那夫家如果是个蜜罐子也罢,倘若是个泥潭,跳进去可也真就跳进去了!
说起来,太平如今也就和苏细薇差不多年纪,苏令瑜一想到这层,就觉得她这种沉不住气的样子,还算可以理解。
苏令瑜进殿以后,听了这话,语气十分平淡地劝解道:“没见过的话,见一面就可以了,横竖婚期还并没有定下来,这些事都是可以想办法的,何至于让贵主如此动怒?”
太平在殿中来回踱步,把沿路纱帷都狠狠拂开。苏令瑜见她不说话,又提醒道:“当年高阳公主出嫁时,长孙皇后已去世将近十年,高阳公主的婚事由先帝一手促成,这皇家父女之间,纵使千般宠爱,到底隔着一层,不算至亲,但娘娘对贵主却与先帝对高阳截然不同,当年贵主的嫡姊安定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就夭折于后宫争斗,娘娘至今无法释怀,自从贵主出世,娘娘是发过大愿的,要让贵主一世顺遂,不受人事灾殃,如今为贵主择婿,自然是把天下最好的男儿为贵主择来,贵主若自比为高阳,让娘娘得知,只怕是要伤心。”
太平被骄纵惯了,不擅控制脾气,丁点大的不快也要使尽办法发泄出来,但事实究竟如何,她自己实际上也很清楚,苏令瑜等到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说这话,算是给太平递了个台阶,她接过去,顺道也就下了,很快平静下来,扶了扶鬓边坠钗,让苏令瑜坐下说话。
“你如今势头这么好,还记得来看我,我很高兴。”
太平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苏令瑜也不恼,她了解太平的性情,这会儿不过是刚发过火,还有点余力,并不是在针对她。
“这都是臣下应该的,无论升得多高,臣下也忘不了娘娘和贵主的栽培提携之恩,怎能明知贵主与娘娘闹了矛盾,还袖手旁观只作不知呢?”
苏令瑜即便是讲这种话的时候,也殊无情绪,十分寡淡,两厢一对比,太平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够妥帖,很快彻底平静了下来,一个劲喝着茶,也不说话。
苏令瑜接上之前的话头,道:“横竖是开春了,近来也无别事。娘娘既要给贵主和薛氏郎君指婚,势必要召他来京,不如贵主自己去提个由头,办场集会,叫上在长安的宗室世家子弟,连那薛氏郎君在内,击鞠也好赏梅也罢,题词品茶更是都行,把那薛氏郎君见上一见,若当真不中意,贵主主动张罗好这件事,也是给了娘娘台阶下,再提重新遴选驸马的事,娘娘说不定也就同意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