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我们村中招赘的妇人,她家中就是她主事!”
“不知今次收粮,一亩几何,还请大人划下个章程来,小老儿好让大家伙准备去。”
里正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将话头引到了粮税上,不想让这收粮官盯着江白不放。
提起正事,这人总算收回了落在江白身上的目光。
“今次收粮,十税三,你们江家村的粮食可是丰收,想来定能足量上缴吧?”
收粮官捊捊胡须,斜眼看着里正。
“什么?”
“十税三?”
“怎么会收这么多?”
往常的田税最多是十税二,再往前几年的时候,更是只有十税一,今年眼看着要闹旱,怎么会十税三?
村子里的人都不可置信,就连江白都皱起了眉头。
她们家统共三亩地,总收成不足五百斤。
这收粮官口中的十税三可不是按照实际收成来,他说江家村今年丰收。
当真丰收的时候,亩产二百四十到二百八十斤不等。
按照丰收的最高标准,一亩地要交八十四斤粮,三亩则是二百五十二斤。
直接是她们今年收成的一半。
再刨除九成上交族仓,好家伙,她们家能留下的粮食连三十斤都不到。
这是要饿死谁?
“肃静。”
衙役门拔刀出鞘,面色冷沉,虎目一瞪,村民们顿时噤声。
“十税三是老规矩了,南安县十里八村,就属你们村收成最好,按律上纳是正该的。”
里正苦着脸,啪地一声跪在地上,村民们如得了信号般一同跪下。
“大人,今年雨水不丰,虫害频出,地里收成减少,还请大人可怜可怜我们,重新定个均数吧!”
同样是十税三,是按二百八十斤来收,还是按照一百五十斤来收,里面的差距大着呢!
难怪秋收前里正去县衙请收粮官下乡总请不来,若当时人来了,先采收了均数,这田税也就有了定数。
这样一来,就不能似现在这般狮子大张口了。
江白同村民们一起跪在地上,心中嘲讽地想着。
“这好说。”
收粮官微微一笑,翻开手上的书册。
“以上年定今年,如何?”
里正面色一变,抬头看向收粮官。
上年江家村正是丰年,最好的田收成二百八十斤,最次的田收成二百四十斤,当时定均数时,便定了二百六十斤。
可今年不同。
他的目光对上收粮官的目光,收粮官眼神微闪,朝江白那个方向轻抬下巴。
里正心头一凛,忙低下头去。
有那机灵的村民瞧见收粮官的眼色,跪着挪到里正身前。
“叔,大人的意思……”
“闭嘴。”
里正喝止住他,手微微颤抖。
“行了,便按去年的均数,叫人筹粮去吧,给你们一个时辰,若还没筹足,我们手上的刀可不长眼睛。”
收粮官挥了挥手,将人喝退。
待村民离去之后,有一个衙役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大哥,刚刚那妇人是不是就是……”
“闭嘴,少说,多看。”
收粮官给了他一个冷眼,那人悻悻而退,再不敢言语。
收粮官则是高深莫测地看着江白离去的背影,复又收回了目光,静等着村民们把粮筹好,好一并进县衙去。
“里正大伯,可派人去打听了隔壁村子的收税情况?”
江白还不知道那收粮官与里正的眉眼官司,散了之后,没回去筹粮,反倒跟在里正身后,来到了里正家。
里正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二毛跑了一趟,也是十税三。”
“不过他们的均数是一百四。”
这是按照今年正常的收成来的。
“他们是在针对我们江家村?”
江白皱眉,都是收税,缘何江家村的均数要按上年的来。
“是……行了,你也快回家备粮吧!”
里正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挥挥手将江白赶了回去。
待江白一走,里正便扭身找族长去了。
“同是南安县治下,江家村也不比别的村子多出什么来,为什么仅有江家村的均数比照上年?”
江白想不明白,索性说出来,与季延文一起商量。
季延文家中没有种地,或者是他成为季延文的时候,家中已经没有田地,所以不曾上过田税。
“按理来说,县衙定均数,该是采一方地域最优及最次,取二者折中。”
“朱家村的尚算正常。”
“莫非是江家村有人得罪了县衙的人?”
江白摇头,她也想不明白。
这税是交得起的,只是交了之后,他们一家子的粮食打哪里来,可要好好合计合计。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陈府?”
想不到答案的时候,就先想自己的仇人。
陈府是南安县大户,又有一个疑似从京城里来的贵人,若是他们向县衙打个招呼,为难一下江家村这些平头百姓,也是容易得很。
江白目露恍然,难怪,难怪那牙婆一连半个月都没来江家村。
想到收粮官的眼神,或许不止她想到的那层含义。
这么说,是冲她来的?
想到这里,她让季延文和江绿在家中备粮,自己再次朝着里正家走去。
到地方之后,果然没见到人。
“在族长家?”
果真是有猫腻。
江白的心微微下沉,脚步匆匆地朝着族长家走去,到了门口不远处,又停了下来。
看着族长家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里正与族长商议的结果。
端看他们怎么选吧!
她靠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屋内,打发走了过来告苦的村民,里正与族长才能坐下来好好谈话。
“大伯,您说这事可怎么办?”
“那收粮官冷眼瞧着是看上了白丫头,若是把白丫头交出去,说不准我们村的均数便能比照着朱家村的来,这样大家多少还有些活路。”
“若真按去年,大家伙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里正虽然是里正,可真涉及这样的族中大事,还是要与族长商议。
族长不喜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便将一应事情都交给了里正应付,听了里正的话,他的面色已经阴沉下来。
“这事儿,还有哪些人看出来?”
“安木、安寿还有民孝三叔该都是看出来了,还有一些,没在我跟前说过,怕是也看出来点什么。”
“白丫头的相貌太出众了,她一个人站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可不是显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