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斯特莱公爵让人抬着一张软榻到皇宫的议事大厅。
场面一度尴尬又怪异。
王阶上是空的王座。
王阶下是一群大臣和一个软榻。
所有的大臣都站着,就他躺着,身上不少绷带。
斯特莱公爵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径自说了起来,“听说大家一直在讨论王位继承的事,原谅我来晚了。”
“斯特莱公爵,你作为受害者,还是回家好好休养。日后,有许多事需要你协助。”
“是啊,国王殿下死因调查还需要你配合。”这话比前一个人说得还是露骨。
斯特莱公爵反倒看向德雷克,“德雷克大人,据我所知,所有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调查官去过我家询问,不知道现在是否有结论?”
德雷克眼帘一挑,瞥了眼斯特莱公爵,又看看众人,清了清嗓子,“调查已经完成,报告正在整理。就目前所有的信息来看,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一听是意外事故,大臣们小声议论起来。
整个议事大厅嗡嗡作响。
斯特莱公爵额头青筋猛跳,这群傻瓜轻易就信了?!
“安静!安静!”巴特勒侯爵喊了起来。
议论声逐渐平息,众人看向巴特勒侯爵。
巴特勒侯爵见众人不再说话,于是问德雷克:“意外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我想众人都好奇这个,德雷克大人不如仔细讲讲。”
德雷克点头,“我们从马车的残骸中发现了断裂的车轴,那车轴已腐朽,加上当天马车奔跑速度极快,路途颠簸,车轴自然断裂。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国王死在一场意外事故。
“德雷克大人是在指责我斯特莱家没有好好安排马车吗?”斯特莱公爵决定先发制人,将问题剖开,免得让别人发难对质。
“斯特莱公爵,别误会。车轴腐朽并不容易察觉,马车夫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德雷克说得诚恳,丝毫不为斯特莱公爵的质问恼怒。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那么既然真相已经清楚,那么作为帝国的大臣,对于帝国的未来我自然该尽一份心力。”斯特莱公爵接话接得自然,“诸位对王位继承有什么想法?”
“斯特莱公爵,你现在来说这话有些晚了,”巴特勒侯爵语带讥讽,“众人一致认为由凌·拉米雷斯殿下继承王位,以女王的身份代表帝国,德雷克大人则为实际执政者。”
“巴特勒侯爵,感谢你的解释。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的选择。”斯特莱公爵环视众人,“毕竟凌·拉米雷斯殿下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完全有资格成为执政者。”
“但是凌殿下有疯症。”有人小声嘀咕。
“这是谁说的?”斯特莱公爵眼眸一眯,不善地扫视众人,“帝国的大臣们什么时候听信毫无根据的谣言了?”
“斯特莱公爵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听从医生的判断。”巴特勒侯爵笑得不怀好意,“上次,我就说过里昂·林奈医生的判断,可惜没有人相信我。”
斯特莱公爵转眸看向巴特勒侯爵,深棕的瞳孔紧盯着他,“巴特勒侯爵未免知道得太多了点。不过,我听说的和你不一样。里昂·林奈医生说殿下并没有疯,相反殿下只是情绪不好,至于为什么情绪不好,那是因为殿下她怀孕了。”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开了整个议事厅。
德雷克脑中一片空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斯特莱公爵,周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刺骨的冷意爬满整个背脊,一阵麻痹从脚底升腾到头顶。
斯特莱公爵和里昂·林奈为什么会知道她怀孕的消息?
明明没有任何人知道!
里昂根本不可能诊断出来!
到底是谁泄露的!
“德雷克大人,这是真的吗?殿下怀孕了?”有人按捺不住,直接问德雷克。
德雷克转过脸,灰眸冷漠地望着那人。
“德雷克大人,为什么不说话?这可是好事啊,你要有孩子了。”另一个人说道。
灰眸机械地撇过去,又是一张虚伪试探的脸。
德雷克一言不发,他什么都不想说。
但显然众人对这消息无比热情,询问道贺此起彼伏。
斯特莱公爵观察着德雷克的神色,从那冷淡的神情里捕捉细微的变化。他想看到德雷克的恐惧。
德雷克该恐惧的,只要有了这一个孩子,德雷克就无法成为执政者。
他们这些大臣可以成为辅佐者,哪怕凌殿下真的疯了。
何况凌殿下没疯,不是吗?
这样一个没经验的小丫头作为女王,最终要依靠的还是他们这些大臣。尤其是他斯特莱公爵,为她的继位出了不少力。
权力是什么?不过是利益的结盟。
德雷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切断了与公主殿下的结盟。
斯特莱公爵敛去眼里的愉悦,等着德雷克回答众人的疑问。
巴特勒侯爵看看斯特莱公爵,又看看德雷克,再看看众人,终于搞明白怎么回事,撇撇嘴,不再多话。
德雷克迈开步子,朝议事大厅的门走去。
众人愕然,询问声戛然而止。
大厅里只有他铿锵的步伐。
门唰一下打开,德雷克停步,高声说:“我会和殿下在里德斯堡等待你们商量的结果。”
砰——
议事大厅的门重重地关上。
斯特莱公爵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他就这么放弃了?
这和预料的不同,转瞬斯特莱公爵认为自己多想了。
这局面德雷克没有任何办法,他可是有备而来。
胜利来得轻而易举。
斯特莱公爵放心了,斯特莱家得救了。
德雷克一刻不停地离开皇宫,骑上马飞驰出雷斯城,回里德斯堡。
他满脑子都在想究竟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
是公主殿下?
不可能,她没有任何渠道向外透露消息。她的通信都由谢丽监视,更何况到了里德斯堡后,她根本没有写过信。
谢丽是绝不可能背叛他的!
是乔治?
德雷克一下勒住马,想掉头回雷斯城。
乔治没有理由这么做。
马在原地转了一圈,片刻后德雷克又踢着马腹,催促马匹奔跑。
怒气冲冲的脚步十分急促,步伐声回响在走廊里,片刻就停在门口。
凌涟抓起手旁的刺绣,盯着房门。
不出意料,门砰地被推开。
德雷克阴沉着脸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