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琳娜 作品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新事业

楼彧抹了把汗,顺手将纸条撕碎,丢进了茶盏里。

墨迹被晕染开来,碎纸片化作一团浆糊。

楼彧继续操练。

练够了时辰,他这才停手,擦了汗,去净房洗漱。

换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色绣金线的圆领襕衫,腰间系着细细的玉带。

玉带上挂着荷包、玉佩等配饰。

束发,簪了一根白玉簪,楼彧拿着一个细长的匣子,便大踏步的出了国公府。

绕了半条街,楼彧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已经打开,小厮、奴婢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整个公主府挂红披彩,看着就十分喜气。

上下人等也都非常尽心,一层层的院落,全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毫不夸张的说,就连大门口的上马石,都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楼彧假模假样的让人去通传。

不多时,他便得到“公主召见”的回复。

一手托着细长匣子,一手撩着衣摆,楼彧上了台阶,顺着游廊,穿过前庭、中庭,一路来到了中轴线的主院。

海棠院!

王姮在公主府的院落,还是沿用了河东庄子的旧名。

院中,也应景的移栽了一株海棠树。

海棠树下,石桌石椅。

花儿已经败落,茂盛的枝叶间,有了星星点点的果子。

楼彧行至海棠树,莫名有种恍惚——

这里似乎并不是京城,亦不是公主府。

而是河东乡下,王家庄子。

曾经的童男童女就在海棠树下嬉戏、玩闹。

近十年的光阴,不知多少个日夜,他与阿姮都一起度过。

赏海棠花,摘海棠果……明明那般亲近,他们的灵魂又是无比的契合,却——

“不会的!我与阿姮终究会结为夫妻!”

今日阿姮及笄,及笄后,她便可以谈婚论嫁。

楼彧个子高,抬手就能摘到海棠树的枝叶。

细长的匣子放在他的手上,他能够轻松环绕。

用力握紧匣子,楼彧收敛思绪,继续向正堂走去。

“臣请公主安!”

楼彧像模像样的行礼。

王姮已经懒得去说什么“都是自家人,阿兄无需多礼”的客套话。

她笑着说道:“阿兄,今日怎的这般早?”

“送你!”

楼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匣子推到了王姮面前。

王姮眸光流转,她根据匣子的外形、尺寸等,已经能够猜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发簪。

这,应该是楼彧专门为她的及笄礼而准备的簪子。

呃,这发簪,她已经收到了好几支。

有姜贵妃命人送来的赤金缠丝镶红宝石的凤钗,有琅琊王氏家主送来的羊脂白玉簪。

除去旁人送的,王姮自己也准备了两三支。

从小没有父母身边,王姮早就习惯了靠自己!

“阿兄为我准备的发簪?”

王姮虽然不缺发簪,却也不会轻贱了旁人的心意。

她绝美的小脸上,闪过欢喜。

拿过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金玉等名贵材质制成的发簪。

而是一支古朴的、带着淡淡木香的木簪。

“嗯,我雕的,请宝国寺的星宇法师加持了九九八十一天。算不得多贵重,只求个平安康泰的好彩头!”

楼彧没有刻意彰显自己的心血,可也不会只字不提。

他送给阿姮的发簪,不求多名贵,只求能够给阿姮增福添寿。

王姮眼底闪过一抹感动,“多谢阿兄!”

“你已经送了我一顶金玉满堂的钗冠,如今又煞费苦心的为我祈福。此生能有你这样的阿兄,真的是我莫大的荣幸。”

阿兄对她,真的极好极好呢。

王姮只愿他们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妹!

“阿兄能够遇到你,亦是阿兄的福运。”

除了楼彧自己,没人知道阿姮对于他的重要性。

就是阿姮,也并不知晓。

……所以,他绝不会放手,更不会做什么狗屁的“兄妹”!

夫妻才能共度一生、死后同穴。

……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府门口再次出现了车水马龙的盛况。

密密麻麻的马车,将整条街都堵得严严实实。

为此,京兆府、金吾卫等衙门,特意提前安排了官差、兵卒,前来维持治安、保护贵人。

整个平康坊似乎都变得喧闹起来。

公主府的热闹,自是不必说。

礼部的官员,前来主持及笄礼的具体流程。

钦天监亦是早早的为及笄礼,掐算出了吉时。

吉时到,及笄礼正式开始。

王氏宗妇代替王姮的长辈,负责迎客等事宜。

晋城长公主提前腾出时间,特意从军营赶来,为王姮加簪。

王姮穿着簇新的大红礼服,披散着头发,行至正堂前,与晋城长公主行礼。

然后,她跪坐下来。

晋城长公主净手,行至王棉近前。

有司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枚赤金缠丝嵌红宝石的凤簪。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晋城长公主朗声吟诵贺词,跪坐下来,为王姮挽发,加簪。

然后,她站起身,回到原本的站位。

王棉则上前,仔细的为王姮正了正发簪。

王姮起身,向长辈、以及观礼的宾客等行礼。

接着就是二加。

还是晋城长公主,吟诵贺词,摘去金簪,换上了一支羊脂白玉簪。

这次换另一个赞者,也就是赵国公府的卢幼安上前,为王姮正发簪。

随后则是三加。

原本,王姮想用楼彧送她的金玉发冠,但,早上楼彧特意送来了被得道高僧加持过的木簪,其寓意十分美好,王姮便临时更改了。

木簪看着并不华美,似乎很便宜的样子。

但,观礼的宾客们,却并不会小觑——

琅琊公主是什么身份的人儿,不说她得到的圣宠了,单单是她名下的玻璃工坊,就日进斗金。

琅琊公主身份贵重,更不缺钱。

只要她想,不管怎样名贵珍稀的首饰都能弄到。

且,看看今日及笄礼上的正宾、赞者,无一不是权贵。

尤其是晋城长公主,她是威名赫赫的铁娘子。

要么外出打仗,要么住在军营处理军务,偶有闲暇,也从不参与权贵们的宴集。

这,应该是四十多岁的晋城长公主,第一次参加及笄礼,第一次担任正宾。

作为能够邀请到这位顶级女将军的主家,琅琊公主的尊荣、体面等,可想而知啊。

都不用把姜贵妃这个宠妃生母拉出来,只一个晋城长公主,就足以让琅琊公主被权贵们高看好几眼。

楼彧跪坐在宾客的第一排,含笑看着王姮举行完及笄礼。

他的阿姮,终于长大了!

……

举行完及笄礼,便是公主府的宴集。

王姮命人准备了全套的玻璃制品。

从餐具到杯具,只要是宴席上用得到的器皿,都是玻璃制成的。

颜色透明,质地通透,款式多样……杯盏盘碗,一看就是一整套的。

成套的用品,看着就显得精致、有档次。

这次参加及笄礼的宾客,并不如上次暖房宴的多。

及笄礼毕竟是王姮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日子,略带一定的私密性。

这般重要的场合,不好什么人物都来参加。

起码是“亲友”。

所幸,依着王姮琅琊公主的身份,她的“亲友”,全都是权贵。

所以,参加及笄礼的宾客,人数虽然不够多,质量(也就是购买力)非常高。

看到这些精致的、宛若水晶的玻璃餐饮具,众宾客嘴上称赞着,心里也是痒痒的——

大块的玻璃太贵了。

但,小件儿的杯子、盘子,总还消费得起吧。

宴席上,宾客们一边用餐,一边观赏歌舞,一边暗暗的想着。

楼彧则找了个机会,凑到王姮耳边,低语了两句:

“阿姮,那件事,发了!”

“萧无疾已经将人抓住,不日返京!”

都没有说具体那件事,王姮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冀州之事?”

卢国夫人真的犯了大蠢?

楼彧从王姮的眼底,看到了无语,禁不住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他的阿姮啊,就是这般藏不住心事儿。

一张小脸宛若白纸。

心里想什么,就会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不过,对于卢国夫人的蠢,楼彧也曾无语过。

他分外能够理解阿姮此时的心情。

“阿兄,我要和阿棉加紧速度了!”

王姮忽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楼彧与她太有默契。

两人之间,真的无需说太多。

王姮这句话,看似莫名其妙,楼彧却瞬间明白:“确实!”

前朝太子被抓,独孤家与突厥勾结的事儿也就爆了出来。

突厥那边,本身就对大虞朝虎视眈眈。

去年,楼彧痛击突厥,还一路反击,深入敌军腹地,取得大捷。

但,被俘虏的只是左贤王,楼彧连突厥王庭所在地都没有找到,并没有让突厥元气大伤。

反倒是给了突厥又一次出兵的借口——复仇!搭救左贤王!

而前朝太子被萧无疾抓回来,消息一定会传到突厥。

那位始终不忘复国大梦的成安公主,势必会趁机鼓动突厥汗王。

突厥出兵,大虞朝定然不会窝囊的被动挨打。

圣人已经坐稳了龙椅,正摩拳擦掌的想要扫清周围的强敌。

兴许啊,这位靠着战功闪耀时空的天神上将,还想来个御驾亲征。

打仗,打的是后勤。

出兵容易,大虞朝沿袭前朝,采用府兵制。

大批的良家子,平时耕种,战时为兵。

只需朝廷一个诏令,就能集结起数十万的大军。

但,钱呢?粮呢?

这还是府兵自备铠甲、军械甚至马匹等。

否则,朝廷的负担,将会更重。

太子知道王姮、王棉等几个小家伙敛财的本事,又知晓了玻璃、盐、糖等暴利生意。

太子便让王姮负责筹措出三十万大军三年的钱粮。

原本,太子只是提前做个准备,并没有规定任务完成的期限。

可是,如今大战在即,太子为了支持父皇西征,定然希望手下的人能尽快、尽早的弄到充足的钱和粮。

王姮忽然就感受到了压力。

“搞钱!必须赶在朝廷决定用兵前,搞到大量的银钱!”

热血上头,王姮都顾不得接下来的宴饮,就找到了王棉:“阿棉,你所说的那个拍卖,我们可以搞起来了!”

除了日常店铺的售卖、预定等等营销,还要搞更为高端的拍卖会。

王棉还提议,可以将顾客群,从权贵,开拓到寒门、富商。

寒门可不是真的穷,他们是落魄的世家。

寒门亦有几辈子、上百年的积累,他们的财富,甚至并不比世家少。

至于富商,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除了地位,最多的就是钱。

偏偏,大虞朝就是等级森严。

士农工商的格局,绝不是有钱就有跨越的。

比如商人,哪怕富可敌国,也不能穿锦帛,不能用超过尺寸的马车。

他们想要追逐权贵圈儿的“风尚”,根本不可能。

一个“逾制”,就能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玻璃就十分巧妙,它既是权贵圈吹捧的高奢品,却并不在朝廷限制的范围内。

所以,王姮、王棉敢打赌,只要将富商等加进来,定能从他们身上压榨出巨额的银钱。

兴许啊,只一场拍卖会,就能完成太子交付的差事呢。

楼彧默默的看着两个小女郎,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热切讨论。

积极搞钱的王姮,看着无比鲜活。

不再是乖巧的、好脾气的小可爱,而是明艳的、灵动的绝色美人儿。

但——

“阿姮,经商终是小道,不可过度沉迷!”

楼彧接受的教育,就是标准的传统士大夫。

或许还没有达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般近乎变态的地步,毕竟大虞朝重武。

武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是比同阶的文臣更重。

但,不管是文是武,都属于“士”,是最尊贵的阶层。

而商贾,贱户尔!

麾下的门人,操持一二,为主家赚取财富,也就足够了。

阿姮堂堂世家贵女,皇朝公主,岂能操持贱业?

王姮听到楼彧的提醒,笑得灿烂:“阿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与楼彧一样,王姮也是古代土著。

她骨子里亦是重视礼法,遵守规矩的。

虽然受到了王棉的影响,对经商略有些兴趣,却不会“舍本逐末”。

玻璃等生意,只是任务所需,而非她接下来的事业中心。

对于“事业”,王姮有着非常清晰明确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