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我们要去拜访沈先生吗?”
听到王姮吩咐要去鸿胪寺,贴身跟随的郑十三便有些好奇。
她小声的询问道:“为了骊山书院?可是,您的骊山书院还在挖地基啊!”
书院的影子都还没有呢,九娘却已经在考虑请先生、招学生的事宜。
这“未雨绸缪”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先生不只是我的先生,还是鸿胪寺少卿!”
王姮勾了勾唇角,轻声回了一句。
而鸿胪寺则是大虞朝负责番邦事宜的衙门。
若突厥、吐蕃等番邦派遣使者,鸿胪寺就能最快时间内收到消息。
王姮的婚事,直接与这些外邦使臣有关系。
这次,王姮的行动,非但不能得到楼彧的帮助,还要避开他的耳目,就只能找其他人帮忙。
刚刚上任的鸿胪寺少卿,她的先生沈度,便是最好的人选。
王姮微微垂下眼睑:至少,她要让人知道,她就是要找沈先生帮忙。
果然,就在王姮前脚去了鸿胪寺,刚刚见到沈度的半个时辰后,楼彧就收到了消息。
“小丫头,还知道遮掩了!”
“打着骊山书院的旗号,表面上是延请先生去书院教书,实则是打探番邦使臣的消息!”
只可惜啊,不管小丫头如何遮掩,都瞒不过他。
而她的挣扎,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阿姮,你越来越不乖了!”
“明知道自己有被推出去和亲的危险,宁肯选择诸如谢宴之之流的废物,也不愿跟我。”
“……还有陆珏。唔,这人倒是比谢宴之强些。”
楼彧轻轻转动着象骨摧决,片刻后,便有了决断。
他在笔山上拿起一支笔,抽出一张纸,刷刷刷的写起信来。
之前在沂州,陆珏固然抡起了小锄头,拼命的挖楼彧的墙角。
但,对于陆珏这般热血少年郎,曾经深入突厥的楼彧,就是他追逐的一个目标。
说“偶像”,略夸张。
毕竟陆珏还有战神舅舅,铁娘子阿娘。
他的血液里,就有英雄神武的基因。
他最大的偶像就是自己的舅父、母亲。
楼彧嘛,更多的是同龄人中,令陆珏折服的一个“前辈”。
不是偶像,但作为已经有了卓越战功的前辈,楼彧完全有资格“指教”陆珏。
陆珏最大的心愿,就是驰骋疆场,开疆扩土。
偏偏圣人担心他年幼,不愿放他去外面冒险,而是任命他为运河总管。
圣人此举,不只是要约束陆珏,更是给他一份极大的功劳。
运河事宜,早有章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栓条狗,都能完成。
这才是铁杆的关系户,树已经栽好了,开了花、挂了果,只需伸伸手,就能摘到。
圣人真心疼爱陆珏,为他考虑得十分周全。
陆珏领情,可他更想去战场,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成为大虞朝的冠军侯。
楼彧就是了解到陆珏的心思,知道王姮有意将陆珏列为“待嫁”名单,便准备“帮一帮”这位天之骄子。
在写给陆珏的信里,楼彧也没有多说什么蛊惑的话。
他就是单纯的分享了去年“兵谏”时,自己的一些“经验”。
欺骗父母,巧使妙计,擅自骗走楼家军。
带走人马后,又擅自做主,直击突厥,还深入西北。
“先斩后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陆珏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舅舅亲手养大的顶级权贵,他还有个战功赫赫的亲娘。
即便是造反,圣人都能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
不过是擅离职守,偷偷跑去边城,再假传圣旨的弄到些许人马……这些放到寻常纨绔身上,随便一条都能被问罪。
可放到陆珏身上,就算全都犯了,圣人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不用说,还有“将功抵过”这一条免死铁律。
楼彧带着一丝期许的表示:陆郎君少年将才,去到战场,定能建立功勋。
而有了战功,之前的一切“胡闹”,都能被抹去。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没有获得战功,陆珏还小,少年轻狂犯下的过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陆珏有着太多的护身符,完全可以去西北闯一闯。
陆珏跑了,王姮名单上,最优质的一个候选者也就不复存在。
或许一两年,甚至是几个月后,陆珏能够回京。
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番邦使臣已经逼近京城,和亲的讨论即将爆发,王姮将退无可退!
“阿姮,我不是要逼你,而是让你认清现实!”
“外面的世界,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没有我,亦有其他的强权者。”
而楼彧却是能够包容、宠溺她的唯一。
……
“陆珏居然偷偷跑去西北了?”
五天后,王姮从衡阳郡主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
衡阳郡主又是哭、又是担心,嘴里不住的埋怨:
“阿兄真是太胡闹了!”
“他、他居然丢下运河的差事,只带着不足百人的亲卫,就跑去了西北!”
“阿舅已经派了千牛卫去追,还下令沿途的驿站、州府等拦截,但,我有种预感,阿兄可能会绕过官道,改走小道!”
“他从小就不受管教,阿舅、舅母等长辈怜惜他幼年丧父,对他诸多娇惯、宠溺,让他养成了恣意的性子……”
衡阳郡主絮絮叨叨。
从她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她对陆珏的“逃离”还是颇有信心的。
不只是陆珏自身能力强,更是因为他的身份足够尊贵——
圣人派去的人,以及沿途州府的官员们,即便拦住了陆珏,也不敢真的把他捆起来、押解回京。
一个弄不好啊,这些人还要给钱、给人,好满足这位小祖宗的要求,放任他去西北。
其实,就是圣人,恼怒过后,便能从这件事上感受到陆珏渴望上战场的迫切心情。
作为真正疼爱孩子的长辈,是不忍心让孩子不如意的。
圣人会心软,会嘴上骂着,暗地里给与足够的支持——
孩子大了,想飞,就去飞吧!
总不好因为担心他会摔伤,就束缚住他的翅膀,让他郁郁不得志吧。
王姮:……又是熟悉的味道啊!
这件事,其中定有某人的“怂恿”——
陆珏在运河沿线都待了几个月了,从未想过直接跑路。
偏偏在突厥出兵,使臣即将抵达京城,王姮急着找人成亲的节骨眼儿上,陆珏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熟悉某人的王姮,敢打赌,楼彧一定暗中做了什么!
“拆我台?断我后路?”
“先是谢宴之,接着就是陆珏!楼彧,你好样的!”
再好脾气的小公主,接连被算计,也有些受不住。
王姮却还不敢在公主府叫嚣,只能在外出的马车里,对着王棉、郑十三等,不住的抱怨着,低声的咆哮着。
“哼,他以为,我这样就会屈服?”
“不可能!说了要与他做兄妹,我就绝不会嫁他!”
“吐蕃的使臣已经抵达鸿胪寺的驿馆又如何?他们有意求娶公主又怎样?”
“我、我才不会被某人胁迫!”
“……京中又不是只有这么几个人,出身好、才貌俱佳的小郎君,还有许多呢!”
“对了,那个尉迟,是不是请我去城郊骑马来着?”
王姮这炸毛的样子,颇有几分“困兽之斗”。
她就像一只被某人牢牢控制的狸奴,炸着毛、呲着牙,拼命的挥舞着爪子。
可那柔软的脖颈,却早已被人死死捏住。
任她怎么挣扎,都逃不脱。
果然,就在王姮叫嚣着要与尉迟家的小郎君去骑马、打猎的时候,那位小郎君爽约了。
楼彧:……不好意思!之前圣人统一天下的时候,尉迟家曾经受过我的恩惠!
救命之恩,楼彧不需要对方以命相报,只需家中长辈严加约束某个被色所迷的小辈儿,简直不要太轻松。
王姮与楼彧的第n次较量,再次以王姮的落败而告终。
王姮:……啊啊啊!
楼彧!
你个死变态!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王姮彻底爆发,虽然没有冲动的跑去跟楼彧大吵大闹,却也任性的带着人,直接去了骊山!
“我不要待在京城!我不要待在府里!我、我不想看到楼彧!”
王姮的“爆发”,在包括楼彧在内的人眼中,就是最后的挣扎。
她其实已经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却还是不甘心乖乖听话。
她故意跑去骊山的别院,故意远离楼彧,不过是小孩子的无能发泄。
“……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楼彧听到暗卫的回禀,温和的浅笑,禁不住染上了温度。
他知道,这几日,他步步紧逼,小丫头心里定是存了怨气。
他不会伤害阿姮,却也不会完全纵容。
且,阿姮最是聪明,也最会“审时度势”。
她不会为了跟自己赌气,就真的答应和亲。
她,吃不了塞外的苦,更不愿意吃苦。
等她在城外,散了心,出了气,她就会回来,乖乖与他成婚!
……
官道上,双驾四轮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行驶着。
而另一边的小路上,几个骑士却在告别:
“阿玖,你决定了,真的要出海?”
王棉不放心,更舍不得嫡长闺。
“嗯!我要出海去你所说的‘金银岛’,为圣人找到采之不绝的金矿、银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