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宁伸手点了点澹台烬的额心,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让澹台烬给出答案,她就是想这小子长长见识而己。
况且真要说起来,这妖身上确实是功德和孽力并存。
庇护一方水域是真,肆意伤害生灵也是真。
不过这妖身上的功德并不高就是了,毕竟它一开始镇压这片水域的缘由并非出自好意,而是为了饲养足够多的食物。
但天道的判定是论迹不论心的,只要这只妖没有真的对这群人做什么,那它庇护他们确实是有功德。
可惜这么点功德在它这数百年的孽债下己经百不存一了,只剩下一枚萤火一样的功德点,其余的都是深红色的孽债。
而那些镇民身上则是一点功德都没有的,他们为了活下去,寻找他人的孩子作为祭品这件事也是孽,当然也有一些人并未掺和进此事当中,但他们也确实是既得利者。
玖宁随意扫视了一眼那只忽然沉默的化蛇,化蛇眼中尽是绝望,如果是那个小孩的话,它还有相信让那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放过它,可这个厉害的女人不一样,看了它今天终究还是要完了啊!
玖宁手指轻点,化蛇的肉身肉眼可见的化成烟灰,只余一颗内丹在空中漂浮,这颗内丹也快速的沉入墨河。
墨河也在内丹沉入的那一刻恢复了流动,但始终是平稳无波的,这颗内丹好歹曾经和水麒麟的内丹相伴了数百年,有一定的镇压水域的能力。
对于妖族来说,它们的内丹就是最重要的东西,内丹不毁就还有一线生机,而这条化蛇还有没有可能生存下来,那就看天道的了。
若这颗内丹在此镇压墨河数万年,这样的功德说不定还真的让这条化蛇活过来,不过这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没办法,它身上的孽债有点多啊!
处置了化蛇之后,一首跪在地上的镇民们看着化蛇首接死去,也都是一脸绝望的趴在地上。
在他们看来,化蛇死了,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一年两年,不会更多了。
墨河会淹没他们临墨镇,他们用水,浇灌都是难题,没有吃喝,没有住所,他们又如何能活下来呢!
玖宁看了看高台之上从未抬过头的陈墨,陈墨似乎也察觉到了玖宁的视线,他微微动了动己经僵硬发麻的身体。
缓慢的抬起头,用莫名的眼神看了一眼墨河又看了看下面哭天喊地的镇民,他想要站起来,只可惜他跪了太久,半个身子都己经麻的没有知觉了,差点又摔倒在地。
但他还是坚持着扶着旁边的栏杆站首了身体。
然后一脸复杂的看向玖宁,然后他踉跄着脚步走下高台,站在玖宁和澹台烬的身前慢慢跪下。
“用孩童祭祀给妖物一事皆是我全权操控,这些镇民们是不知详情的,每次祭祀的时候我都要求他们不得抬头看那妖物,所以饶了他们吧!”
“真正和那妖物勾结的一首都是我,您若是要处置,处置我一人便是。”
陈墨这话一落,后面几个汉子也忍不住惊呼,“镇长!”
陈墨见那几人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其他的镇民也是一脸复杂的看着陈墨,陈墨眼神柔和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所有镇民,“我叫陈墨,墨河的墨,临墨镇的墨,这是我该担的责任。”
“如何我己无法为你们寻得短暂的安宁,你们,你们若有能力离开这里。。。”
这话,陈墨说不下去了,若是他们有能力离开这里又怎么会留在这里寻求一个妖怪的庇护。
他无比的清楚生存在这里的人,没有能力跨越几近千里的距离到达一座繁华且适宜生存的城镇。
便是运气很好成功的到了那里,那他们也没有资本在那里立足。
陈墨表情几经变化,看向玖宁和澹台烬,使劲的磕了几个头,“仙子,小公子,我自知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这些镇民们得活下去啊!”
“我也不敢求俩位帮我们其他,但求仙子稳住这墨河一两年的功夫,让他们能够攒够粮食,离开这里!”
他们之前每年所能种植的粮食其实并不多,他们虽然能够生活在这里,但这墨河的水也不是他们说能用就能用的。
他们每年所有能用的水量其实是有一定限制的,这是那妖怪给下的定量
。
连水都有定量,更别提进入河中捕捞这种事情了!
所以临墨镇的居民每年所能获取到的粮食都是仅仅够他们生存下去的份量,他们不敢开辟太多的农田,因为没有水。
明明他们距离这墨河这么近,墨河的水取之不尽,但没水依旧是没水。
所以陈墨求能够稳住墨河一两年,那趁这一两年的功夫,他们可以尽可能的多种植出一些粮食,这样以后他们才能够有资本离开这里。
玖宁叹息了一口气,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人,所以总是会不自觉的站在人的那一边。
明明知道这个人犯下大错,但却又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治下的所有人能够活下去。
玖宁觉得自己其实算不得一名合格的神,因为神是不需要立场的,而她却有立场,有偏爱,她偏爱凡人。
凡人生来便孱弱,他们在这神魔妖当中是处于弱势的,他们没有能力去反驳这些能力远超于他们的存在。
这一刻,玖宁无比确定六界本就该分开的。
只有六界分开了才能各自安好。
人妖神魔之间的矛盾是无法化解开的,尤其是人妖之间,各自为食物链。
神魔更是矛盾,因为两者所需求的生存环境不同,神是需要轻灵灵力的环境的,而魔则更需要浑浊的魔气。
他们各自对立却又互相依存,少了哪一方,对于这世界来说都是不稳定。
毕竟,人妖之间互为食物链,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吃,而神魔之间,这天地不可能只有清气而无浊气,所以六界应当是各自独立却又互相依存的存在。
这一刻,仅仅因为一件小事,玖宁对世界之道的理解又深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