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娘(19)

谢珩是朝着叶璧安,初九和张戍说的。

张戍吩咐捕快们看好院里的其他宁家人,方才跟着走在最后面,关上房门。

这个屋子,是宁家祠堂里专门为被关禁闭女子准备的惩处室。

谢珩看着宁章。

“你一直不愿接手宁家,所以宁清风早就到了退任时间,却依然在行族长之职。”

宁章宽皮大脸满是沉稳。

“娘亲早年瞒着他偷偷送我去过广华县的学堂。”

“我识字不多,也不懂太多道理。”

“但我知道,她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非人所为。”

这些年,他早就在各种各样的事中,将与宁清风的父子情消耗殆尽。

他的所谓父亲,只不过想要一个听话的,能够让宁家先人以及后人都满意的儿子。

他不是。

他受不了父亲的假意端重,自私自利,虚荣可憎,将族规当做他惩处不满他之人的武器。

维持自己在族里的权威权利,私自敛财,甚至做出有悖人伦之事。

“嗯,宁清风为何看不上宁欢与宁微微。”

“她们容貌上乘,且各有本事。”

“本该是宁清风属意,作为最好的落红培养...”

“特别是宁欢,她年长与宁微微,想来早就以血养树了....”

初九突然意识到。

那证词里性子直接泼辣的女子,宁欢,为何一直不成亲。

或许就是因为一户只用出一人。

她为了保护宁微微,不受放血之苦,方才一直未嫁人...

宁章陷入沉思,此时在几人面前,他也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疑惑。

“大人,您说的有理,堂妹多年不曾嫁人,从前也按着日子,以落红养树。”

宁章突然一顿。

对啊。

宁欢持续多年,中止之后,按照族规,叔伯家下一位指定的女子,就该是宁微微。

可宁微微好像并没有去过祠堂禁闭放血...

难道...

谢珩神色平静。

“嗯,宁欢与宁微微,都不再符合宁清风的要求。”

“二人未出嫁。”

“所以宁清风对二人早有不满,若非你娘庇护,应该早就以族规惩处了。”

宁章一直以为阿娘并不喜欢宁欢,所以二弟宁华表明要娶宁欢当续弦,阿娘很反对,私底下没少给二弟摆脸。

宁章想通了。

其实真正反对的人,是宁清风。

他知道宁欢的情况后,想以族规惩处。

但某一天开始,很多人都知晓了二弟宁华对宁欢的追求,且阿娘并不愿意宁欢进门的想法。

如果宁清风再动宁欢,且若以未婚失去贞洁的缘由,按照族规,打骂,监禁,那么其余族人也可能认为是宁华所为。

作为族长,若是不调查,就只惩罚宁欢,放过宁华。

这种损害自己颜面的事,宁清风做不出。

他宁愿当做根本不知道宁欢丢失贞洁的事,但他也避讳,将宁欢从供血名单中删除。

同样,宁微微也是如此。

如果宁清风惩罚宁微微,按着宁欢的性格,肯定会跟他们拼得鱼死网破。

宁清风并不在意宁欢死,他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尊严,脸面,名声。

他不会为了两名族内普通女子,就做出损害他名声的事。

宁章知道,他的娘亲,也一直在忍,有些事,他或许责怪娘亲作为旁观者的冷漠。

但娘亲能做的事,也有限。

作为嫁到宁家之人。

她没有任何支撑。

除了自己。

宁章面色沉重。

“原来如此,我自以为,很了解族内之事。”

“没想到这些我都没发现。”

“大人,那究竟是谁杀害了她们?”

今日谢珩的计划,宁章并不知道,在探宁暖鼻息时,他发现宁暖还活着。

但宁清风的意思很明确。

与其让宁暖作为冰冷的养料埋骨。

他宁愿当做宁暖已死,等结束后,再偷偷放走他们一家。

王朝广袤,地阔天长,三人一起,心中若有爱,何处不是家。

宁章实在想不明白,宁欢和宁微微究竟与哪家男子有牵扯。

紫薇村不比别处,即便是及笄后,没得家中长辈应允,是不可以私自外出的。

谢珩淡淡说着。

“在宁家这种规矩束缚下,还能有正常人,看来你娘亲对你影响,远超过其他。”

初九沉默着。

谢珩的意思,她竟然第一个听懂。

他说的没错。

宁家的族规,已经非人到畸形的程度。

男女嫁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宁家,讲究的是内部婚配。

女子不可嫁于外姓之人。

除非入赘,且要同嫁入宁家女子一样,不再将从前自己成长的家当作家。

而是只能遵守宁家的规矩。

在男女婚配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如此,想必其它的规矩,必然也是森严。

谢珩曾经问过不同的宁家男子。

是否单独挑花种进城售卖。

答案全部都是,族规不允。

,!

平日上山采摘,有规定的范围和时间,所以男子之间,脚程相当,女子亦是如此。

时下流行的花种,会由专人打探后进行培育,流于市场的价格也实时更正统一。

宁家以族规治家。

未确定婚事的男子,想来也不敢乱来。

特别是对方还是在宁家容貌上乘,且家中没有任何男性的两名女人。

稍有不慎,便会惹火上身。

宁华作为宁清风的儿子,向来听其吩咐,作为行刑者的备选人,他不可能违背族长父亲的想法。

宁林即便种花技术最佳,也常常出现在各家各户,在族规要求下,将自己的种花技术平等跟所有人分享,带动紫薇村种花生意。

他虽与二女皆有接触,但他日常生活繁忙,且常被宁清风问话,后经走访查证,性子也不符合杀人者的残忍手段,并无确切动机和时间。

宁庆,作为宁家行刑者之一,基本上以宁家规矩为首,他拳脚功夫不错,又有行刑者身份,鲜少有人反抗他。

照理说,他符合凶手特征,但走访查证,他维护规矩,尊重宁清风,宁微微已怀孕,不太可能是对宁欢表达好感的宁庆所为。

宁远,拍须溜马之人,宁清风曾经向他透露过,无论是管理行刑者,还是辅助下任族长,都会考虑他。

根据张戍走访查证,他虽然喜欢背后言语调戏宁微微几句,但在宁欢面前还是比较收敛,不敢放肆,更何况还有宁清风盯着。

只能过过嘴瘾,不会是提刀杀人,且长期与死者保持感情关系之人。

宁荻,求娶过宁微微,但宁欢出面拒绝,性子老实寡言,走访查证最开始宁欢其实考虑过让宁微微与宁荻在一起,不过后面还是以性子不和拒绝了。

自从被拒绝,宁荻话更少,但他对宁微微一向尊重,只是偶尔帮忙,他踏实安静,生活规律,很少看到二人同框,这一点,有很多人证明。

初九总结。

宁家男子,在族规影响下,同样不敢异动。

更别说,长期与未婚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且还让宁微微怀上孩子。

所以。

如果那六个嫌疑人中,谁最可能是凶手。

答案不言而喻。

宁章摇头,一直很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大人谬赞,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确实也没做什么。”

“我甚至只能假装顺从听话,连宁清风做各种决定时,一句反驳都不会说。”

小屋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人已抓到。”

“他果然就在宁欢二女家中躲藏...”

谢珩神色平静。

“押进来。”

门打开,张戍将赵志红双手反扣押进房中,毫不客气踢在他膝盖后方。

“跪下。”

赵志红吃痛下跪,愤怒看了张戍一眼,咬牙切齿。

“我凭什么要跪,我又没犯什么事,为何抓我。”

“我不过是路过,心里好奇想去看看而已。”

谢珩深深看了赵志红一眼,初九总觉得这一眼满是厌恶。

只见叶璧安走上前,朝着张戍往后摆手。

看清楚,什么叫少说废话。

他眼神里有挑衅之色,大人来广华老安排这个张戍做事,他才是大人的贴身护卫好吗?

叶璧安一脚踹在赵志红胸口,骂骂咧咧。

“凭什么?”

“大白天跑受害者家里凭什么?”

“你跟她们很熟吗?”

“嘴比鸭子还硬,小爷看你还硬不硬!”

初九震惊。

叶璧安这种以暴制暴方式,只要不打在她身上,她还是由衷感觉到舒畅的。

显然,谢珩与其他道貌岸然的公子哥不太一样,他心里估计也想打这些人,放纵着叶璧安出手,这时候,冷面大人嘴上就不说大颐律法了...

随着叶璧安动手。

房间内的宁章回过神,他直愣愣看着赵志红,赵志红是紫薇村的常客。

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认识。

他专门给周边商人跑腿,带信,因为有的商人店铺忙碌分不开身,只需要给赵志红采购单,他就会将东西背回去...

“大人,难道你的意思,赵志红杀了宁欢和宁微微?可是,他...”

宁章恍然。

难道。

那个与宁微微有牵扯的男人,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便是赵志红的?

他常上门带货,紫薇村宁家人对他也没什么防备...

赵志红被叶璧安踢出一嘴血沫,他啐了一口,眼神终究是忍不住,带着几分杀意看向了叶璧安。

“哟,你不服啊?”

叶璧安脸上的吊儿郎当收敛,无比冷然。

“再看,小爷把你脸上招子掏了你信不信!”

赵志红心中愤怒无比,但还是将眼神转向了别处,他梗着脖子,想张嘴说话。

朝地上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才缓缓开口。

“你有证据说我杀人?”

即便是一嘴血,他强忍着疼痛,一个字都不断,满脸自信。

能够冷漠杀害两名女子,还以如此残忍的方式虐待,赵志红的心性,比常人更冷酷。

谢珩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在宁微微家里翻找什么?”

“找她娘给她留下的财宝?”

“找她娘为她安排的夫婿,带来的好玩意?”

“找到了吗?”

喜欢在下是仵作,长得娘点不影响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