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璧安提出这个问题,初九慢条斯理再次喝水。
她自己呢,当然是更想知道。
毕竟她全程陪同,从为啥去书铺到锁定到陈岁,她是半懵半懂的,几乎是被雷厉风行的谢珩牵着走。
谁料谢珩刚听完这个问题,却若有所思瞥了初九一眼。
吓得初九恨不得拿着只有掌心那么大的茶杯赶紧遮住自己的脸,降低存在感。
谢大人真敏感。
一个问题就怀疑是她跟叶璧安提出来的。
好吧,她摊牌了,就是她,跟叶璧安说的!
可是她确实是好奇嘛。
心里攒了好些问题,就想问谢珩。
但想起之前问谢珩问题,这心里黑漆漆的人,谈到不想回答的,就仗着自己会骑马而她不会欺负她!
她这才想了个办法。
借叶璧安的嘴问问。
好家伙,这第一个问题,好像谢珩就发现了。
初九下意识缩缩脑袋,把玩着手中简朴的茶杯。
谢珩也并没有多说,而是淡淡说道。
“破案本就讲究,将微小的细节放大化。”
“比如,陈歆韫少年天才,经历过高潮迭起的人生,心性又岂会因为普通之事浮动。”
“他在诗会中表现不佳的原因,大致上是什么,与何相关。”
“又比如,这诗会既然是全县盛事,那凶手和相关人员很可能都会参加,作品最能反映人。”
“有人写作品,写诗,写文,根本就是在写自己。”
“陈岁的无名诗,看上去是感叹景物,心情,实际上,不就是杀人现场的还原吗。”
“我想,他心中难受,却不知如何抒发,那日诗会盛况,他越发悲怆,对比着现场的气氛。”
“再对比那日其余的诗文。”
“他奇怪的很突出,不是吗。”
“而注释,笔顺,句尾的习惯,都是需要分辨的细节。”
初九震惊,谢珩说了这么多。
她是很认可....毕竟,验尸也是一样,讲究微小的细节放大化。
她也觉得陈歆韫可能隐瞒着什么,但毕竟陈歆韫算上来跟万宝真没有太多关系,而且呈现出来的手法很可能是多人。
初九便也没有深入去了解。
谢珩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这么多串联的细节。
“大人的细致,初九佩服。”
初九将差点掉下去的下巴合上,一脸钦佩看向谢珩,该夸就夸,是初九的人生信条之一。
因为夸赞会让人愉悦。
真心的夸赞,会让被夸的人和夸人的人都愉悦。
叶璧安愣了愣,可恶的钟初九,拍马屁就你反应最快是吧!
叶璧安赶紧接上。
“不愧是公子,熟读各类诗书,一眼便是看出,那无名诗中另有玄机!竟然能联想到,是对杀人现场的描述!大人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种联想怎么能是正常人能产生的呢...属下佩服!”
谢珩默默看了叶璧安一眼。
“聒噪。”
叶璧安“??”
谢珩瞥着初九,见他垂眸在思索,长长的睫毛在灯下,很有存在感扑闪扑闪的。
“初九,你..”
初九见谢珩叫她,还不等谢珩问完,抬眸只是浅浅一愣就笑道。
“哦,公子是想问我今日做了什么?”
“我去书铺给梓赋和万卷哥画了一幅陈岁的画像。”
“又去蒋娘子那边看了看她。”
“路上还遇到了万家大小姐,她刚好在万家当铺的柜台里招呼我,我们就简单聊了两句。”
谢珩见初九答得自然。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钟初九。
越看,越让人中意。
“大人,我很想问问,那蒋娘子....”
初九有些犹疑。
谢珩垂眸。
“那宅子是万苏氏给的,那伤是万宝打的,谁该负责,我想杨县令心中清楚。”
初九抱拳。
“大人果真英明神武!”
看来,蒋小花后续的恢复,无论怎么说,可能暂时这么些年应该是下不了床,但只要费用不断,也是一种好事..
“大人,我还想再问问,那陈岁的印章....”
谢珩勾唇。
“钟初九,你胆子很大啊...”
语气如同地狱恶魔低语。
初九听懂了言外之意。
那便是,钟初九,你僭越了!闭嘴!
果然,谢珩这人有问必答,是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部分!!
初九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我那画,可以给他把印章盖上去不...”
见谢珩长眸深深看着她,那眼里的不信跃然而出。
她赶紧再次慌乱摆手。
“欸!”
“那哪能啊!盖自己的私章好像自我画像似的!当然得盖我的,留我的名...呵呵呵...呵呵..”
“我只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没有其他意思的公子....”
初九笑得干巴。
谢珩也并没有再过于纠结此事,只是看着初九如此手忙脚乱,又害怕又怂嘴巴又劈里啪啦不知所云的模样,嘴角的勾起也多了几分真。
,!
近几日,他几乎没有笑过,特别是知晓陈岁死亡后,更是冷如寒冰。
如今...倒是觉得心中舒缓了几许。
“钟初九。”
“我再问你一遍。”
“你且听好了。”
初九看着一本正经,一瞬间就切换了模式的谢珩,心下虽然莫名其妙,却根本不敢懈怠。
端正坐着。
嘴巴还说着。
“听好了,初九听好了。”
叶璧安“....”有的时候想把钟初九毒哑,因为他实在是啥话都接,这话就跟不落地似的。
但叶璧安的眼神,隐隐还是有些期待。
说实话。
他真的不讨厌这钟家小仵作。
虽然初见的时候,的确是不喜欢初九那一副谄媚的模样,不知道身份的时候让他和公子让开别挡道,知道身份的时候就是双膝滑跪,一点不带犹豫的。
这种人,他一向看不起。
但经历这两次案件。
如果说花娘案,改变了他对钟初九的所有印象。
那这万宝案。
真正改变了他对初九的所有印象..
钟初九居然能对着大人说出那种话,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叶璧安一瞬间,就第一瞬间的反应便是。
他跟着公子没白跟。
这一路上的艰难没白受。
因为跟着公子,他才能结识到,像钟初九这样的人。
初九瞅着谢珩。
说不说,到底说不说。
不说!
那她可就回去完善纂书,早点睡觉觉了。
谢珩打量了初九良久,久到初九以为他是不是看穿自己是女子了。
眼神炙热得。
仿佛要给她一口吃了那种。
“初九,你,愿意以仵作之身份。”
“加入明颐司吗。”
初九的问号就这样轻飘飘飘了满头。
啊?
啥司?
她怎么都没听说过。
正不正规?
是不是朝廷认可的?
”明颐司?“
初九反问。
“嗯,明颐司。”
“不属于刑部。”
“不属于大理寺。”
“亦不属于监察台。”
“独立于三司之外,由陛下直授..”
谢珩说到此,静静看着初九,他想从这一直表现得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少年脸上,看到震惊,诧异,受宠若惊,甚至是不知所措。
可他第一时间看起来。
除了震惊。
好像便没有其他了。
更别提受宠若惊。
他只是张嘴愕然了许久。
随即有些淡定笑了笑,那份淡定,让谢珩觉得,他好像第一次抓到了属于钟初九,一直没有显露出来的某种情绪。
钟初九摇摇头。
“大人。初九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仵作。”
“独立于三司之外的机构。”
“初九哪有那个能力啊。”
听到钟初九拒绝,叶璧安不由有些着急,他也不顾现在的规矩,忙对着初九说。
“傻子,你知道大人拒绝了神都,乃至于全大颐多少仵作吗?
而且你知道大人也是考验了你许久,方才对你发出这一份邀约!”
叶璧安急得还想往外说。
但后面的话。
即便是他。
谢珩,都不能再说。
初九笑容天真,仿佛听不懂叶璧安的暗示。
她知道。
她都明白。
独立于三司之外。
这是多么夸张的意思……
意思是,这明颐司。
除了直属上司谢珩。
再往上。
就只有当今…整个大颐,最位高权重之人。
喜欢在下是仵作,长得娘点不影响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