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回想起在药铺的时候,他大方赠礼的模样,像极了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
又想起多年前,从自己身边走过,那个满脸冷漠的中年男人。
初九不由感叹,人好像真的会变。
初九的回答,谢珩并不满意。
他知道少年还有隐瞒。
比如说,他如何会流落黑市,又比如说,他如何会知晓黑市某些规矩。
幼时流落...普通的孩童...想来慌乱不已。
而钟初九是多大岁数去的曾经的黑市,又如何逃出....这些,他并没有解释。
或许,是他不想解释。
谢珩没有再问。
他的确对眼前少年充满好奇,但若是他人不愿说的过往曾经,只要不涉及到他手边在查的案件,那不说,便罢了。
他越发奇怪。
一个不过十四的少年。
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
实际上...
却装着很多秘密...
让人想要知晓,如果有一日,他愿意将心中的秘密分享出来,那他会跟怎样的人分享....
三匹马奔袭许久。
看到客栈招牌。
叶璧安终是忍不住,开口喊道。
“大人...”
他将虎骨挂在马鞍上,明显这马是跑得慢上许多...
谢珩勒住缰绳。
“房里说。”
....
初九委屈抠了抠手。
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个男人。
她怎么感觉,自己干的不是探破案件的事...自己给自己干得,像个杀人嫌疑犯?这三人搁这三司会审来了!
谢珩坐在桌前,叶璧安站在一旁。
阮景盛打了八百个哈欠,但还是慵懒靠在床边。
三个人。
六只眼。
紧紧盯着局促的她。
初九扣手。
“怎么了,今天不是收获很丰富嘛?这买了观音香的就三人,画像也有了,咱们这案件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初九干笑一声。
阮景盛不屑哼出声来。
“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看,你现在反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了。”
“老实招来,你丫的怎么认识那怪老头的,又是怎么知晓赌坊游戏的,还有,包括黑市的那些恶心人的规矩,你怎么知道?”
“钟初九,你曾经混地下啊?”
阮景盛上下打量了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怂包,又想起他眉眼飞扬,桀骜不驯的模样。
总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怎么有人给人感觉差别这么大。
还不待初九开口。
叶璧安接着问道。
“那药铺主说你给我买虎骨是为我好,什么意思,怎么你让我买虎骨我花钱,就是你为我好了?”
“还有,你与大人去那赌坊玩那游戏,为何这么快就出来了,为何你出来的时候是那种态度,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初九张嘴,欲言又止。
她看向谢珩。
大人,我刚刚已经解释得差不多了啊...
这一人一大段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却见谢珩挑眉。
“说说吧,发财游戏,你知道多少。”
初九“....”感情你还补充一个问题。
初九又张嘴,她一要说话,三人就专注看她,初九是明白了。
她今日不好好说点啥。
她怕是不要想回房间休息了。
初九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先回答大人的问题吧,在这个过程中,璧安和阮公子想知道的,我也尽量解答。”
阮景盛冷笑。
好你个钟初九,有事阮大哥,出来就不认了,就又阮公子了。
变脸你还挺会?
却见钟初九并不受影响,继续说着。
“其实,这发财游戏,根本就是欺诈。”
从钟初九嘴里听到欺诈二字,谢珩饶有兴致挑眉,欺诈吗....
“这规则听上去,很简单,找铜币,甚至还贴心准备了第三种可以兑换的字,看上去凑成一对的概率更大了。”
“但其实,这第三种通宝,依然算在一百枚铜币的数量里。”
“再说组队,能去黑市赌场里,不说全部吧,但走投无路以赌博翻盘的人又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早已经赌到胆子奇大的赌徒,只要还有命,就会一直赌。”
“什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根本唤不回赌徒的理智,他们永远会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不会一无所有,总会有翻盘之日的。”
“所以,当赌徒与赌徒组队的时候,便是考验人性的时候,强壮的赌徒总会想着吞并弱小的,而聪明的,总会算计没那么聪明的。”
“即便是运气好,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铜钱,又刚好能够找到适合的人完成组队,但那石台上的元宝该如何分?”
“对半分?”
“那金银元宝散落一地,即便无人数其量,也能知道,有金有银,且都不构成双数,总会有人吃亏的...”
“更何况,它并不限制成功的人数,那组队之后,你与你的临时搭档面临的,就是与其他队的两人,四人,或者八人,十人,再去分那本就不能均匀分配的财宝...”
“捡铜币的时候,就能打起来。”
“等到一夜暴富的机会摆在面前时,胆小如鼠的人生出的贪恋,都可以蚕食掉一切....”
“所以,这发财游戏,看上去毫无赌注,但它赌的,就是最直接的人性。”
“可是人性哪里经得起去赌...当走进那所谓的分配室。”
“除非放弃那一地金银,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叶璧安愕然,他以为,凭借着二人的聪明才智,玩游戏,莫说难倒大人,就连古灵精怪的钟初九,肯定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二人这么快就能出来。
却没想到,他所看到的简单,实际上,是那么复杂的,瞬间发生的过程...
难道,在赌场里,占据主导的是钟初九?
所以二人出来的时候,才会是那样奇怪的态度?
谢珩淡淡点头。
“你分析的很对,何况,那五十人里,不少人戴着武器,应是早有准备。”
一路上,虽然没有看到人,但被人注视的不适感,一直充斥在身上。
这也是谢珩并不责怪钟初九态度的原因。
他并非不讲理之人。
若不是初九察觉到了赌博的背后所蕴含的真正杀机,果断放弃了进入分配室的机会。
想来,即便是他,也不知道,那不知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阮景盛表情变了变。
他平日里爱赌,所谓小赌怡情,但黑市的赌博游戏他不碰,懒得碰,也懒得去看透那些让人生呕的人性。
谢珩说完这话后。
依然盯着钟初九。
“你没想过,要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