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张为清揉了揉发胀的脑壳,突然一个激灵。
“我不是掉进海里了吗,被救了?”环顾四周,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低矮的房子,破旧的家具。
从床上下来,张为清越发感到惊讶,这似乎是自己的家啊,儿时生活过的地方,“可是老家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推倒翻盖了吗?”
从小屋里出来,便看到院子里乌泱泱沾满了人,张为清脸色古怪的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以及站在最前面的大哥大嫂两口子......直到目光落在一个个头不高,正扯着嗓子跟人对骂的妇人身上,张为清的眼眶立马湿润了。
“阿清打了人,当然得赔钱...”看到张为清,那人说话的语调明显弱了一些,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娘!我想死你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张为清的口中发出,三步并作两步的将他娘拥入怀中。
沈凤霞被张为清这一动作惊了一下,随即一脸嫌弃的将他推开道:“大清早的发什么癔症。”
没理会老娘的嫌弃,张为清目光转向一旁的阿爹张德让,对方见势连忙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生怕张为清也给他来上这么一个拥抱。
张为清有些郁闷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不就是个拥抱嘛,至于这么如临大敌的?
笑了笑,张为清又看向一旁劝架的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挨个打了个招呼,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前来找事的堂叔一家。
被他的目光一扫,张昌让身子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这个侄子昨天下手可是够狠的,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一点。
“阿清,你别乱来啊。”一旁的堂婶身子也是一缩,语气威胁道。
看到两人的模样,张为清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这是1983年发生的事情,就几分山地的问题,导致两家大打出手,亲人变仇人。
起因是他们家要分家,于是就想着将山上的一块地也整理出来,却发现这块地被堂叔一家种上了果树,原本就是堂叔家理亏,但是堂婶一张嘴太臭,加上他儿子张为祥动手推了沈凤霞,这才闹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这是重生了?20岁?”想到这里,张为清的表情越发古怪,有惊喜也有迷茫。
前世的他算不上懒,相反还非常的勤奋,码头卸货,出海打鱼,再到后来的养殖海带等等,他都尝试过,但是似乎衰神附体,除了干苦力之外,就没有一样是不亏钱的。
明明这个时代的海洋资源还很丰富,他出海打鱼就是没有收获。
后来看别人种海带发了财,狠下心来借钱养海带,偏偏遇上台风,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了一万多块的债。
八十年代末期的一万块还是很值钱的,至少对于他们两口子来说是很大一笔了。
想到这里,张为清的脸上又浮现一抹苦意,重生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啊,无非是再苦一辈子?
张为清又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老婆李成雪的身影。
“娘,阿雪呢?”
正说着,一个身材清瘦面容姣好的女人喘着粗气从门外跑了进来,挤过人群走到张为清的身边。
“阿雪......”张为清嗫嚅着喊了一声,好险没有再流下泪来。
这个傻女人,跟着自己辛劳了半辈子,也苦了半辈子,直至病死都没有过上一天享福的日子。
“我跟我爹娘借到了一百块,他们日子也不好过。”李成雪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张为清,将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手绢递给了他。
他们这个地方农历五月份已经很热了,加上着急奔跑,李成雪的脸上满是汗水。
张为清轻轻的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又将发丝捋顺,脸上满是心疼。
看到钱,堂叔一家立马来了精神,堂婶叫道:“赔钱,否则去派出所告你们。”
听到这话,张为清的脸色再度冷了下来,抄起墙边的一根扁担指着堂叔一家。
看到张为清拿扁担,沈凤霞和李成雪也急了,纷纷上前拉住他。
昨天只是拳脚就已经把人打住院了,这要是动了扁担,还不得打死人。
“阿清,你冷静一点。”
李成雪小声道。
张为清平复了一下情绪,指着堂叔道:“你们先回去,明天到村委咱再掰扯,再在我家闹,咱就鱼死网破。”
听到这话,堂叔也是叹了口气,他是顾念亲情的,奈何老婆撒泼的闹,再加上儿子被打住院,心中气不过才跟着过来。
“好,那就明天去村委。”说完这话,张昌让也不理自家老婆,背着手就走了。
“去村委就去村委,反正你打了人,就得赔钱。”堂婶留下一句狠话也跟着跑了,再留下来,她也怕张为清真的跟她动手。
堂叔一家走了,剩下的亲戚朋友也都上前劝了几句,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张为清也懒得搭理,自有他爹娘应对。
等到众人全都离去,沈凤霞这才道:“都饿了吧,这家子丧良心的一大早就来闹,真是晦气。”
“是啊娘,快吃饭吧,吃了饭阿民还要去上工呢。”大嫂王秀莲说道:“唉,阿清也是,本来是占理的,干嘛非要动手呢,这下不知要赔多少钱,阿民干一天也才一两块钱。”
沈凤霞瞪了大儿媳一眼,没好气道:“阿清动手不是为了自家的地?”
说完也不理会王秀莲尴尬的神色,自顾去厨房盛饭了。
张德让也是叹了口气,蹲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大概是在懊恼自己昨天没能拉住儿子吧。
没多久,一盆热粥端上桌,外加一小碟咸菜丝。
粥是红薯丝稀饭,当然红薯丝多一些,米粒少的可怜。
红薯这种东西如果偶尔吃的话味道还算不错,但是每天吃就很难顶了,根本不压饿,还喜欢放屁。
“明天去村委,都冷静一点,该赔钱赔钱,这钱家里来出,阿雪你借的钱就不用拿了。”
吃完饭张德让说了这句话就起身去码头了。
王秀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看看还在埋头干饭的张为民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去码头干活。”
家里出钱,家里的钱不还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自家男人干苦力的钱,自己补网织网的钱可都上交给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