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城。
人间二月,东风未到,便已经是满城桃花。
三四月间才能看到的桃花,如今已然花香满城。
顾浔看着那株的桃树,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与外公聚少离多的画面。
如今一棵小小的桃树,便是天人永隔。
百花城历来的习俗,便是桃木为碑。
出生时父母便为其种下一颗桃树,等到死后便会被葬于那颗桃树之下。
外公的桃树旁,有两棵稍小的桃树,那是他在舅舅和娘亲出生时种下的,如今也已经亭亭如盖。
“外公,酒喝尽了,话说不完,我也该离开了。”
“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的。”
“下次回来,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以顾浔身份来祭奠你。”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外孙不是一个废物。”
说罢,顾浔猛磕三个响头之后,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百花城外,苏浩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不多待几日了?”
顾浔点点头头,直言道:
“说句心里话,对这里没啥好感。”
“若不是送外公回来,我绝对不会以苏隐的身份踏入百花城。”
苏浩然理解外甥的想法,拍了拍顾浔的肩头。
“有这股傲气是对的。”
“希望你下次回来便堂堂正正的回来,告诉整个苏家苏暮云的外孙,苏静的儿子不是废物。”
顾浔点点头,看向舅舅手中的百花剑,问道:
“你决定留下了。”
苏浩然回头看着满城桃花,叹了一口气。
“哎,终究是老头子用命换来的,我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他心血白流。”
“现在的百花城青黄不接,需要一个威慑宵小之人。”
若不是因为老爹,他绝对不会接手苏家这个烂摊子,管他是生是灭。
留下来,完全是因为老爹,权当给他守孝了。
“小子,要记得外公走了,你身后还站着一个舅舅,若是在外边受了委屈,记得告诉舅舅。”
“舅舅的剑固然不如你外公那般无敌,可斩他个天道境,还是不成问题的。”
顾浔点了点头,冲着舅舅抱拳道:
“舅舅,我走了。”
“去吧。”
马车上,卸去一身‘王富贵’伪装的花魊露出本来的娇好面容,轻声道:
“公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与朝廷官员打交道,花魊比之雾魉更加得心应手,这条一点顾浔还是挺放心的。
“严谨那只老狐狸怎么说?”
“他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考虑一二。”
顾浔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若是严谨爽快的答应了,他还越发不放心。
何况让花魊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合作,而是为了加剧严谨和卫羡的紧张君臣关系。
至于所谓的合作对付天下山庄,完全是为了扰乱严谨思绪的障眼法。
若只是打压吞并天下山庄,他有的是办法。
顾浔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
外公止剑与卫羡三寸之外,思虑的是魏国苍生。
他没有外公那般大义凛然,他只知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心慈手软,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此仇不报,便不是他顾浔。
“公子,光是这样一条消息,真的能乱魏吗?”
顾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无论是君王还是权臣,一旦手中握着的权力足够大时,便免不了多疑。
“此刻严谨这只老狐狸恐怕已经是寝食难安了。”
“以他的城府,不可能不知道卫羡死前,会千方百计的除掉他。”
“卫羡不可能给卫冉留下他严谨这般阻碍新政祸害。”
卫羡野心太大了,即使身死,他也在为魏国将来不偏居一隅谋划。
他清楚的明白,魏国想要强大,必须推行新政,如此才有可能积攒横扫中原的底蕴。
“严谨呢,站的太高,以至于现在他退一步便会摔死。”
“他不能放,也不敢放下手中权力,他比谁都了解只要他手中没有了筹码,便会立刻成为一具尸体。”
“若只是死他一人,或许他还有退步的可能,可卫羡只要动手,必然是血流成河,以儆百官。”
花魊眼中担忧的看着顾浔,小声道:
“所以将来公子也会这般没有退路是吗?”
顾浔我所谓道:
“我与陈姝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早就没有退路了。”
顾浔没有在此事过多深入,没有意思,而是问道:
“倘若你是卫羡,面对当下之局,你会如何破局,除掉严谨。”
花魊心中盘算着,此次卫羡已经借江湖之事狠狠重创了严党,短时间内动手的可能不大。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换做我是卫羡,按兵不动,等着严谨落子,在见招拆招。”
顾浔摇摇头,当年卫羡敢自污,以一记‘罪己诏’卸掉严谨的首辅之职,便可看出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加之他时间不多,快刀斩乱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卫羡接下来必然要整顿大魏官场,自下而上剪去严谨党羽。”
“最先遭灾的必然是户部。”
“只有握住了兵权和财权,他才敢放开手的对付严谨。”
“他不会给严谨喘息的机会,换做我也不会。”
花魊眼睛顿时绽放光芒,明白了顾浔为何让她去见严谨。
“我会这么想,严谨也会这般想,所以卫羡要出其不意。”
“公子让我泄露卫羡大限将至的消息,以严谨的城府必然会反应过来卫羡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那他也必然会想到卫羡第一个动手必是户部。”
花魊的脑子转的挺快,顾浔稍稍提点,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接下来严谨只用拖,让卫羡抓不到把柄,等位卫羡驾崩,便可反击。”
卫冉看似精明,一直在两党之间左右逢源,明面是化解两者之间矛盾,暗地里是想玩一手君王制衡术,实则为愚蠢至极的做法。
当下的魏国根本不适合所谓的制衡之术,要的是君臣同心。
卫羡也正是看出了卫冉野心太大,又不知拿捏方寸,所以才会执意在死前除掉严谨,让儿子没有选择的余地。
严谨不死,刘琦和吴名为首的新锐派便无法左右魏国朝政,新政改革必然受阻,两党的矛盾便会骤然剧增。
自古以来,朝中内耗结局要么分崩离析,要么国运衰败,除非有大才者挽大厦之将倾。